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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乌合之众（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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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记住课上学过的东西，”林牧之的声音把蝌蚪从思绪中拉回了空旷的房间，他站在蝌蚪身后，循着蝌蚪的目光望向那曾经挂着地图的地方。“尽管我不愿意，但我不能继续教你了。”

“为什么啊？等我们到了汉中城，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上课啊。”

林牧之的笑容苦乐参半，似乎在笑蝌蚪的天真，也好像在笑自己的命运。这时候，蝌蚪觉得有不只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和林牧之，她立即收回了本来要说的话，只是淡淡地问道。“林牧之？”

“黄金谷的档案馆要我去修复一些古老的文件。”明摆着的，这是谎言，这是应付监视的理由，蝌蚪心知肚明。“他们好像挖通了神砂矿，发现了什么上古遗址。要干的活儿堆积成山，显而易见。”

“这是你喜欢的工作，我想你会如鱼得水的。”蝌蚪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蝌蚪心里明明知道他非走不可，换句话说，是自己把他弄成现在这样的，自己让他身陷险境，换回了知夏的命。“你会来看我吗，如果可以的话？”

“我会看你的，我们会再见面的。”这又是另一个谎言。蝌蚪明白，德盈王后很快就会知道林牧之在整个事件里的作用，而最好的应对之法是就此踏上逃亡之路。只有应变在先，才能避开危险。“我给你准备了些小礼物。”他说。

如果能留住林牧之，蝌蚪宁可不要任何礼物，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极力做出感谢的表情。“谢谢，我想你是要给我些建议？”

林牧之不置可否，微笑道：“到了汉中以后，你自己就会看到它。”他伸出胳膊，认认真真的向蝌蚪行了一个礼，就像她是真正的王室一样：“感谢的话说了，告别的话也说了，都好自为之吧。”

看着林牧之，犹如看着蝌蚪再也不能见面的父兄一般。蝌蚪真不想让他走，可是他留下来的危险实在太大了，对此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我还是要再一次谢谢你，小蝌蚪。”林牧之悄悄在蝌蚪耳畔低语，“你让我想起了她。”不用问就知道，他说的是承慈王后，很久以前他失去的妹妹。“我会想念你的，雷电女孩。”

这时候，这个外号听起来完全没有刺耳的感觉。

虽然心情低落，但王家宏大的船还是让人感为观止，置身其上更觉心潮澎湃。黑色、银色，以及每根桅杆上飘扬的旗帜，都表明这是一艘汉中王的船。

从船上看去，两岸风景优美，粉墙春色，桃红柳绿，一派美景之下倒叫人全然不觉民生艰难。两岸山峦起伏，山坡上铺满了翠翠的青。

“昨晚的那几个禁卫军被重新分派了。”蝌蚪在甲板上散步时，疏月低声说道。

“重新分派”是一种很隐晦的词，可以说是“惩罚”的代名词。想到那个金鱼眼侍卫和他打量自己的样子，蝌蚪就一点儿都不为他难过。“他们被派到哪儿了？不会是派去做苦力了吧？”蝌蚪问。

“当然是前线。他们被编入的是乌合之众们呆的军团，负责指挥那些受伤的、没有战斗力的，或是不服管教的士兵。当然，有最艰苦的战斗往往也会派上这样的部队。”看着疏月眼神里的荫翳，蝌蚪敢说疏月对此有着切身的体会。

“我懂了，就是去送死的呗。”

疏月认真地点了点头。

蝌蚪突然想起一桩心事，急切道：“不好，那杨博易呢？我昨天没看见他——该不会也？”

“你放心吧，这个我知道，杨博易没事。大家按照家族重新编组了，他和大鹤山卫家在一起。这次的事让每个人风声鹤唳，即使豪门勋贵也不例外。”

蝌蚪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觉得难过。她已经开始想念杨博易了，不过知道他安然无恙且远离王后的窥视，还是挺好的。

疏月眉头紧锁，看起来低沉而压抑：“依我看用不了太久，答案就会揭晓。”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们在地牢里发现了血迹，还有各种痕迹，早晚得查出些端倪来。”

蝌蚪肚子上中的那一剑，伤口完全愈合如初了，那剧痛的感觉却仍然不曾散去。“这么厉害？那岂不是麻烦了。”

“所以不管是你的哪一位朋友不幸受了伤，都不会是秘密。而且让你意想不到的是，那些道医们甚至可能寻着血，找到流血的主人。”

“这么邪乎？那岂不是麻烦了？”

“嗯。金、木、火、土，四民在出生的时候都会在户籍上记录清楚，出生时都会留下血样。你应该见过的吧，就是把孩子的手印上血之后盖一个血手印，这种记录最后还是演变成强加于你们族人的另一副枷锁。在大一些的城池，四民甚至是不使用身份证明的。他们用的是血手印作标签，每一户都会采集，人们不论去哪儿，都会会被追踪。”

蝌蚪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在正殿里，汉中王扔向自己的那张旧文书。自己的姓名、照片，还有一滴血样，都在上面。

自己的血印。蝌蚪不寒而栗，他们拿到了自己的血。

“那么他们就能比对出那人是谁，是这样吗？”

“这得花些时间，七八天或更久，不过，是的，血手印就是这么用的。”疏月垂下眼睛，看到蝌蚪的小腿在发抖，便伸出手来扶在了蝌蚪的肩头，让她刹那间冰冷的皮肤感到一丝暖意。“小蝌蚪？”

“我的肚子受伤时流血了，”蝌蚪轻声说，“当时那一剑太快了，我流了不少的血。他们找到的血迹，应该是我的。”

疏月的手瞬间变得一样冰凉。

这时候，就算动用他所有的聪明才智，疏月也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呆呆地表情完全不知所措，因恐惧而呼吸渐弱。蝌蚪当然看懂了他脸上的表情，因为每当自己要和什么人说再见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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