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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唐昭皇帝天佑三年（公元907年），朱温灭唐，派使人谕晓王建。王建不纳，并驰檄四方建议各地军事势力会兵讨梁，&ldo;共复唐室&rdo;。&ldo;四方知其非诚实，皆不应&rdo;，可见，王建当时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

同年，闭起山门、恃险而富的王建也在秋天九月即皇帝位（比朱温晚五个月），封诸子为王。由于中原战乱不已，唐末许多士人名族都逃入四川避难，所以王建的大臣&ldo;皆唐名臣世族&rdo;，虽然王建&ldo;起自贼寇，人多智诈&rdo;，但他善待士人，善于量才授用，一时有明帝之称。

王建晚年，逐渐昏庸奢侈。太子王元膺与大臣唐袭相互倾轧攻杀，&ldo;窝里斗&rdo;的结局是双双丧命。不得已，王建立幼子郑王王宗衍为太子。本来王宗衍于王建十一个儿子中年纪最小，因其母徐贤妃最有宠，故得立为皇太子。

王宗衍继位后，更原名&ldo;宗衍&rdo;为&ldo;衍&rdo;，尊其母徐氏为皇太后，尊其姨母（也是王建的妃子）为皇太妃。这两个妇人不知是何出身，王衍初掌国柄，两人就教唆王衍卖官求财。&ldo;自刺史以下，每一官缺，必数人并争，而入钱多者得之&rdo;，情形和现在的公开拍卖如出一辙，果真荒唐得令人瞠目结舌。

王衍年少继位，生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浑然不知经营天下的辛劳和他老爸开疆拓土的艰难。按理讲，依王建那&ldo;贼王八&rdo;的穷出身，应该几代教养下来才有贵族气象。至王衍则不然，其父虽是猛戾武夫，这宝贝儿子们倒天生艺术家、大诗人的料儿。

王衍继位后，把国政交给平日伺候他的太监宋光嗣、王承休等人，自己与韩昭、潘在迎一帮文士终日吟诗饮酒，欢笑怡然，并下命兴建重光、太清等数座宫殿，兴筑名为&ldo;宣华苑&rdo;的皇家园林，其中遍充美妇人，清唱侑酒，酣饮终日。

王衍有个宫人名叫李玉兰，容貌姣美，音声清丽，王衍特作《宫词》一首，令玉兰美人歌之：&ldo;晖晖赫赫浮五云，宣华池上月华春。月华如水浸宫殿，有酒不醉真痴人！&rdo;

王建的义子嘉王王宗寿是明白人，看见皇帝弟弟如此溺于酒色，也想在酒席宴上斗胆进谏一次，他起立行礼，言发泪下，呜咽地劝王衍要以社稷为重，经营国事。未等王宗寿讲上几句，韩昭等文士在旁一起嘲谑起哄，讥笑地说：&ldo;嘉王这是喝多了撒酒疯呵。&rdo;举座哗然，笑语纷纷，王宗寿不得已退回原席暗自伤悲。

&ldo;蜀人富而喜遨&rdo;。王衍也不例外。他常常率领成千上万的随从扈驾东游西走，游玩打猎，每次出发都旌旗戈甲，连亘百余里。王衍往往出发时走山道，归来时又换行水路。蜀地江河湖泊，常见王衍的龙舟画舸于其中逡巡，遮天蔽日，当地人民为这位皇帝的出行弄得苦不堪言，劳苦至极。民间虽苦，丝毫不减王衍的&ldo;雅兴&rdo;。

有一次，他在剑州西部山区游逛，忽然密林中窜出一只猛兽，从随行人群中咬叼住一个役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摆尾掉头回山。王衍并未派兵去&ldo;虎口救人&rdo;，反而大叫刺激，命群臣以此情状赋诗。

文士王仁裕作诗道：&ldo;剑牙钉舌血毛腥，窥算劳心岂暂停。不与大朝除患难，惟于当路食生灵。&rdo;言语之间，对猛兽还有斥责之义。翰林学士李洪弼不甘落后，也随口赋诗一首&ldo;崖下年年自寝讹，生灵餮尽意如何？爪牙众后民随减，溪壑深来骨已多。天子纲纪犹被弄，客人穷独固难过。长途莫怪无人迹，尽被山王税杀他。&rdo;后主览诗大笑，以为此诗作诗巧妙。狎客韩昭也不示弱，急智吟诗，大拍王衍马屁，颂扬皇上巡游不是以玩乐为目的，而为了安定边疆。其诗曰：&ldo;吾王巡狩为安边，此去秦宫尚数千。夜昭路岐山店火，晓通消息戊瓶烟。为云巫峡虽神女，跨凤秦楼是谪仙。八骏似龙人似虎，何愁飞过大漫天。&rdo;王衍闻诗大喜，也自作一诗，和之曰：&ldo;先朝神武力开边，画断封疆四五千。前望陇山登剑戟，后凭巫峡锁烽烟。轩王尚自亲平寇，蠃政徒劳爱学仙。想到隗宫寻胜处，正应莺语暮春天。&rdo;

王衍五年，在一次&ldo;嘉年华&rdo;宴会上，这位皇帝乘着飘然酒兴，亲自唱吟唐朝韩琮的《柳枝词》：&ldo;梁宛隋堤事已空，万条犹舞旧春风。何须思想千年事，惟见杨花入汉宫&rdo;。乐极生悲，众人不觉泫然。奇怪的是，太监宋光嗣估计是一直替王衍判行政事，对蜀国的政务靡烂有较清醒的认识，也知道虎狼般的强邻唐国（李存勖的后唐）虎视眈眈，也乘醉咏胡曾的诗以应之：&ldo;吴王恃霸弃雄才，贪向姑苏醉绿醅。不觉钱塘江山月，一宵西送越兵来。&rdo;以越王勾践灭夫差故事，讽谏醉醺醺的帝王。王衍何其聪颖，半醉半醒仍一下子明悟宋光嗣所吟的诗意，果然不快，为之罢宴。

太监王承休在成都呆腻了，求王衍放外任，到秦州做天雄军节度使。这位太监很有意思，自己没有&ldo;那话儿&rdo;，也要个貌如天仙的严氏做妻子，估计觉得自己是&ldo;封疆大吏&rdo;，怎么也应该得有个老婆做摆设。王衍和王承休等人名义上是君臣，关系却哥们一样，一来二去，皇上私下和严氏打得火热，时时通jian。王承休携家眷赴任后，王衍很想念严氏，便托言巡视民情，带着大队人马去秦州看望老情人。秦州路途险远，又有强邻窥境，众大臣都劝谏不止，连太后也哭哭嚷嚷闹绝食阻止王衍前去。先前曾任秦州节度判官的薄禹卿上表陈言，内容最为中肯：

&ldo;先帝艰难创业，欲传之万世。陛下少长富贵，荒色惑酒。秦州人杂羌胡，地多瘴疠，万众困于奔驰，郡县疲于供役。凤翔久为仇雠，必生畔隙；唐国方通欢好，恐怀疑贰。先皇未尝无故盘游，陛下率意频离宫阙。秦皇东狩，銮架不还；炀帝南巡，龙舟不返。蜀都强盛，雄视邻邦，边庭无烽火之虞，境内有腹心之疾，百姓失业，盗贼公行。昔李势屈于桓温，刘禅降于邓艾，山河险固，不足凭恃！&rdo;

这篇谏表王衍没有看到，为文臣韩昭截留。这位佞臣手拿谏表，对蒲禹卿恶狠狠地威胁道：&ldo;我先把你这篇表章留着，等主上巡境之后回成都，肯定会派遣狱吏依据你的奏章逐字逐字地来审你！&rdo;韩昭一个词客，当时竟然官居礼部尚书、文思殿大学士、成都尹的要职。

925年冬，王衍引数万大军从成都出发，天气不错，心情不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秦州而去。一行人马行至汉州，军使报告说后唐大军正逼近蜀境。王衍见报，认为是大臣们用敌兵压境的情报吓唬自己，阻止自己巡幸游玩，很不以为然，哈哈大笑说：&ldo;我正好要耀武扬威，就让唐军来吧！&rdo;一路之上，他与众文臣词客饮酒赋诗不辍，殊不为意。

在王衍欢宴观光的时节，蜀国威武城已被攻克，城中数十万斛粮食也为倍道而来的后唐军所得。以战养战，很快就迫使蜀国大将王承捷等人献数州投降。王衍行至利州，有奔逃的威武城败兵来告，才知后唐兵真的已经入蜀境。

王衍这才慌神，忙派王建从前的义子王宗勋等三人为招讨使，以三万兵逆战。蜀军士兵长年跋涉在外，亲见王衍的御林亲军龙武军锦衣玉食，临战之时，见到皇帝反派自身这些平素待遇低下的士兵御敌，心中甚是不平，纷纷叫骂：&ldo;怎么不派龙武军去，我们又冻又饿，哪里能打仗！&rdo;而且，平素这些军士扈驾，总见王衍与一帮穷酸文臣在那里&ldo;叉手摇头&rdo;吟诗作赋，心中可气又好笑，这时节也趁机出口冤气：&ldo;敌兵攻来，让那些叉手摇头的人去打仗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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