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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如果将袭人比作&ldo;扮猪吃老虎&rdo;的话，那么晴雯，就无疑是&ldo;枪打出头鸟&rdo;了。所以，她补的衫子，才叫做&ldo;孔雀裘&rdo;吧。

2海棠和桃花

在《金陵十二钗》正册中，黛玉和宝钗并列榜首，不分轩轾。然而在又副册里，她们到底分了胜负‐‐按照&ldo;晴为黛影，袭为钗副&rdo;的说法，晴雯得冠，袭人居次，也就意味着黛玉终比宝钗略胜一筹了。

其实，早在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一节中，贾政率宝玉等人第一次游历大观园，初进怡红院时，晴雯与袭人的身份境地，以及同宝玉的因果情缘，便已分了高下，露了端倪。且看这段描写：

忽又见前面又露出一所院落来，贾政笑道：&ldo;到此可要进去歇息歇息了。&rdo;说着，一径引人绕着碧桃花，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俄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贾政与众人进去，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株西府海棠，其势若伞，绿垂碧缕，葩吐丹砂。众人赞道：&ldo;好花，好花!从来也见过许多海棠，那里有这样妙的。&rdo;贾政道：&ldo;这叫做&lso;女儿棠&rso;，乃是外国之种。俗传系出&lso;女儿国&rso;中，云彼国此种最盛，亦荒唐不经之说罢了。&rdo;众人笑道：&ldo;然虽不经，如何此名传久了?&rdo;宝玉道：&ldo;大约骚人咏士，以花之色红晕若施脂，轻弱似扶病，大近乎闺阁风度，所以以&lso;女儿&rso;命名。想因被世间俗恶听了，他便以野史纂入为证，以俗传俗，以讹传讹，都认真了。&rdo;众人都摇身赞妙。

这是怡红院的第一次露相。文中浓墨重彩地介绍了&ldo;西府海棠&rdo;，却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笔&ldo;碧桃花&rdo;。

&ldo;红晕若施脂，轻弱似扶病&rdo;的十字定评，人人见了都会以为是写黛玉，然而同时也是在写晴雯‐‐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中，晴雯可不正是抱病含恨而死?

此一回中，宝玉曾说：&ldo;这阶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无故死了半边，我就知有异事，果然应在他身上。&rdo;点明海棠便是晴雯。

然而小丫头信口雌黄，却说晴雯死后做了芙蓉花神。而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黛玉占花名时抽中的正是芙蓉花。这是层层涂染，再次强调晴雯便是黛玉的一个投影、替身。

所以这回里，并没有写道晴雯抽了什么花，倒是袭人，紧跟在黛玉之后，抽了一枝桃花，诗云：&ldo;桃红又是一年春。&rdo;暗含改嫁之意。

又因为签子上写着：&ldo;杏花陪一盏，坐中同庚者陪一盏，同辰者陪一盏，同姓者陪一盏。&rdo;芳官便自报家门说：&ldo;我也姓花，我也陪他一钟。&rdo;这是我们第一次知道芳官原来姓花。这一回中同样也没有写芳官抽了什么签，但却承宝钗之命唱了一支《赏花时》：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

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

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

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又一次点出碧桃花。

然而可怜的碧桃花，却不是怡红院的正经花主，而是栽在院门外的。众人须绕过碧桃花，穿过月洞门，才进得怡红院，看到盛开的女儿棠。

一个开在门里，一个开在门外，正像是芳官唱的‐‐&ldo;门外即天涯&rdo;。这两种花的处境，岂不早已暗示了两个人的真实地位吗?

可见怡红院的真正花主，本应是海棠。而贾母意中许给宝玉的侍妾，也本应是晴雯。然而这两个人的性情行为，使她们的命运一度颠倒，王夫人因选中袭人，特地从自己的月例中拨出二两银子一吊钱给她，且感叹道：&ldo;宝玉果然是个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一辈子，也就罢了。&rdo;分明已把袭人许了宝玉。

晴雯为此不忿，曾发牢骚说：&ldo;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rdo;而袭人则为众人打趣他是&ldo;西洋花点子哈巴儿&rdo;而反唇相讥道：&ldo;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儿就把人来取笑打牙儿，一个个不知怎么死呢。&rdo;

后来晴雯果然惨死，表面上看，桃花胜过了海棠，不但从门外挪到院里，而且登堂入室，做起如夫人来了。

然而&ldo;乘除加减，上有苍穹&rdo;，她们的姻缘早在薄命司里就已经被注定了。那宝玉到底是个没有造化的，未能得袭人长长远远的伏侍一辈子‐‐所谓&ldo;堪羡优伶有福，谁道公子无缘&rdo;。

碧桃花与怡红公子，到底是无缘，虽是&ldo;桃红又是一年春&rdo;，终究&ldo;摇曳蝉声过别枝&rdo;。而女儿棠，也还是命薄，只因为&ldo;轻弱似扶病&rdo;，终落得&ldo;抱屈夭风流&rdo;了。

海棠也好，桃花也罢，谁见把秋捱过?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ldo;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rdo;的大结局么?

3晴雯死在第几回

晴雯死在第几回?

这个问题似乎无稽，因为回目中明明写得清清楚楚‐‐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美优伶斩情归水月》，第七十八回《老学士闲征姽婳词痴公子杜撰芙蓉诔》，都为晴雯之死浓墨重彩，极足煽情。

然而，我们都知道《红楼梦》乃是一再增删修改之稿，我想问的是，在曹雪芹的初稿或者至少是早期的手稿中，晴雯应该是死在第几回的呢?

我的猜测是，早在第五十二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之后不久，也就是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开篇，晴雯已经一病而死。

且看原文‐‐

话说宝玉见晴雯将雀裘补完，已使的力尽神危，忙命小丫头子来替他捶着，彼此捶打了一会歇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已大亮，且不出门，只叫快传大夫。一时王太医来了，诊了脉，疑惑说道：&ldo;昨日已好了些，今日如何反虚微浮缩起来，敢是吃多了饮食?不然就是劳了神思。外感却倒清了，这汗后失于调养，非同小可。&rdo;一面说，一面出去开了药方进来。宝玉看时，已将疏散驱邪诸药减去了，倒添了茯苓、地黄、当归等益神养血之剂。宝玉忙命人煎去，一面叹说：&ldo;这怎么处!倘或有个好歹，都是我的罪孽。&rdo;晴雯睡在枕上嗐道：&ldo;好太爷!你干你的去罢!那里就得痨病了。&rdo;宝玉无奈，只得去了。至下半天，说身上不好就回来了。晴雯此症虽重，幸亏他素习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再者素习饮食清淡，饥饱无伤。这贾宅中的风俗秘法，无论上下，只一略有些伤风咳嗽，总以净饿为主，次则服药调养。故于前日一病时，净饿了两三日，又谨慎服药调治，如今劳碌了些，又加倍培养了几日，便渐渐的好了。近日园中姊妹皆各在房中吃饭，炊爨饮食亦便，宝玉自能变法要汤要羹调停，不必细说。

此一段，至&ldo;说身上不好就回来了&rdo;，都是在说晴雯病重，宝玉忧心忡忡，文字紧锣密鼓，已经直逼&ldo;夭风流&rdo;;然而忽地一转，&ldo;晴雯此症虽重&rdo;，接下来三言两语倒又说她好了，文字撂在半空中，不见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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