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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这让曹心立很生气。马好好算曹家哪门子媳妇?曹务成明媒正娶的媳妇是袁静,马好好充其量算曹务成的妾。然而,今晚却不好和曹务成较真了,人穷志短,明明知道曹务成是在向他示威,也只能眼睁眼闭,先把这口气咽下了。

在15瓦灯泡的昏黄灯光下,做着矿党委书记的老子吭吭呛呛地对着皮包公司总经理的儿子说:&ldo;务成,你知道的,咱胜利煤矿走到今天这一步,根本不是你爹的责任。这座八千多人的中型煤矿,是大跃进年代搞起来的。当时干啥都瞎吹,只算政治账,不算经济账。明明没有多少煤可采,却硬要成立指挥部,搞大会战。结果,煤没采出多少,人倒留了一大堆,搞到今天,陷入了绝境。今年上半年,咱矿几乎绝产了,8000多工人大部分只发生活费,每个职工每月60元。这点生活费咋过日子呀?我们党委千方百计想办法,组织转产自救,又四处借钱,才勉强在大食堂临时开了伙,把生活费折成饭票发给工人们,让工人和他们的直系亲属一起吃食堂。&rdo;

曹务成这时还不知道曹心立代表矿上向他借钱的意图,便冲着曹心立笑笑说:&ldo;这不是很好嘛,放开肚子吃饭,很有点共产主义的意思了嘛。&rdo;

曹心立苦笑着说:&ldo;务成,我没心思和你斗嘴、开玩笑。你先别插嘴,听我说完好不好?昨天,总务科王科长跑来和我说,矿上连维持三天的米菜钱都没有了,情况相当严重。消息一传出去,工人情绪很不稳定,搞不好,真要到市委、市政府门前去集体上访了。&rdo;

曹务成说:&ldo;那你找市里呀,找郭怀秋,找我大哥呀。我大哥这副市长不是管工业么?白吃干饭呀?!&rdo;

曹心立红着脸解释说:&ldo;市里给我们的组织生产自救的担保贷款,已是3000多万了,银行再不愿给我们一分钱贷款了。几个地方答应借给我们的钱也没到位,我想来想去,只好把我们家里的三万多块存款先拿出来应急,也想请你的联合公司临时借个10万、20万给矿上,就算我这当爹的求你了。&rdo;

曹务成愣住了,略一沉思,便顿着脚叫道:&ldo;爹,你开什么玩笑呀?!咋想起来找我这不务正业的皮包公司借钱?你们堂堂一个国营煤矿,借我一个皮包公司的钱,就不嫌寒酸丢人么?&rdo;

曹心立连连叹气:&ldo;这些话你别再说了,就算我过去骂过你,这时候你也别和我计较了。你好歹总是矿工的儿子,总不能看着矿上8000多父老兄弟饿肚子吧?总不能看着你老爹作难吧?&rdo;

曹务成眼皮一翻:&ldo;你作什么难?我看你是自找的。你都61了,早该退休了,还管这些烂事干什么?工人真要去静坐示威,你让他们去好了,让郭怀秋和咱曹大市长去对付。&rdo;

曹心立忍着气说:&ldo;务成啊,这可不行哩!我是个老党员了,只要一天不退下来,当一天胜利煤矿的党委书记,就得为党负一天的责任嘛。我向市委,向你大哥保证过,有我曹心立这个矿党委书记在,胜利煤矿的工人就不会上街。&rdo;

(11)人间正道

曹务成对马好好挤了挤眼,笑道:&ldo;好好,你服不服?现在还就有这样对党忠心耿耿的布尔什维克,我老子就是一个。&rdo;

马好好忍着笑,努力正经着说:&ldo;真是难得呢,曹总,我看,咱要真有钱就借点给曹书记吧。&rdo;

曹务成不干,手一拍,对马好好说:&ldo;好好,你别在这里充好人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账上哪还有多少钱呀?再说,咱的钱不也是高息拆借来的么?30他们胜利煤矿敢用呀?&rdo;

曹心立有点不相信:&ldo;什么?年息30?这不是高利贷么?!&rdo;

马好好点点头,很认真地说:&ldo;40的高利贷我们也借过呢,去年我们就借了120万嘛。&rdo;

曹心立没好气地说:&ldo;真靠得住有40的高息,我还搞什么生产自救呀!&rdo;

曹务成道:&ldo;是嘛,当初我劝你们矿上30把钱借给我,你不干,还骂我骗到你头上来了。现在你看看,你生产自救的项目哪个成功了?石英石卖不出去,瓷砖厂的瓷砖也卖不出去。&rdo;

曹心立一怔:&ldo;我们矿上的事,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rdo;

曹务成笑了:&ldo;我是干啥吃的?商品社会,信息不灵还行呀?都像你们国营企业这样,赖在国家怀里,糊里糊涂吃大锅饭,咱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哪还会有希望呀?!&rdo;

曹心立说:&ldo;我看,都像你这样四处骗,咱改革开放才没希望呢!不管怎么说,我们只要生产就创造了价值。你们倒来倒去,创造了什么价值?!&rdo;

曹务成连连摆手:&ldo;咱不争论,不争论,这次是你老爷子找我,不是我找你老爷子,你说咋办吧!我帮你拆借高息贷款,你用不起;这布尔什维克的责任你又要负,咋解决这难题,你发话吧。&rdo;

曹心立一时竟不知该说啥。

马好好像是曹务成肚里的蛔虫,已揣摸出了曹务成的心事,便说:&ldo;曹书记,我看,你们可以在石英石和瓷砖上做点文章嘛,赔点本卖嘛,只要价钱合适,我们联合公司可以帮你联系一下。&rdo;

果然,曹务成正是在打石英石和瓷砖的主意,马好好话一落音,就接上来说:&ldo;市场经济有市场经济的规律呀。爹,你很清楚,让我贴上高息借给你们10万、20万是不可能的。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把手上300多吨石英石和所有瓷砖全处理给我,问题不就解决了么?&rdo;

曹心立疑疑惑惑地问:&ldo;这些石英石和瓷砖我们国营企业都卖不出去,你皮包公司就能卖出去了?&rdo;

马好好笑了:&ldo;曹书记,和你这么说吧,在我们联合公司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去年我们进了一批冷冻了八年的烂黄鱼,不照样卖出去了?!我们曹总本事大着呢……&rdo;

曹务成狠狠地瞪了马好好一眼,马好好识趣地打住了话头。然而,已经晚了,曹心立那根阶级斗争的弦绷了起来,愣愣地看着曹务成问:&ldo;小子,你莫不是想骗我吧?&rdo;

曹务成说:&ldo;这是哪里话?我先付定金后拉货,咋能骗了你?又不是让你付钱买我的东西。&rdo;

曹心立还是怀疑,想了想说:&ldo;那我和肖矿长商量一下,明天答复你。&rdo;

正说到这里,车队队长孙大林摸黑跑来了,气喘吁吁地对曹心立说:&ldo;曹书记,坏了,坏了,大伙儿正在老煤场集合,十几辆卡车都开出来了,要趁夜进平川哩。&rdo;

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曹心立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沙哑着嗓子,焦虑地问:&ldo;肖矿长知道么?&rdo;

孙大林说:&ldo;肖矿长已让保卫科的人把三个矿门都封闭了,眼下正在老煤场做工人的工作。&rdo;

曹心立起身就走:&ldo;快去看看。&rdo;

曹务成忙说:&ldo;爹,你别去,闹不好那些急了眼的工人会打你的!&rdo;

曹心立像没听见,三脚两步出了门,去了矿上老煤场。

老煤场已是一片混乱。足有上千号人围着十几辆卡车和两部破客车,等待上车往平川市内进发。最头里的一辆载满人的破客车已打着了火,试探着缓缓往前开。年轻矿长肖跃进带着矿办公室的几个干部拦在车前,一边随着破客车的前行被迫后退着,一边大声劝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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