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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第1页）

申玉豹听了三妞这番声泪俱下的倾诉，不知该表个什么态度，把头埋在膝上，两只手揪着头发，不言语。说三妞疯了吧，又不像;说她正常吧，有的话听起来，又感到瘆人。这个女人还真有点说不清楚哩。李金堂正在发动凌厉的攻势，欧阳洪梅态度怪异、暧昧，申玉豹的心真有点灰了。娶了三妞?这成什么话!

两个人正在屋里闷着、怄着，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三妞翕翕鼻子，出去开了院门。门会计脸皱得像两瓣晒得半干不湿的茄子，插进一只脚就喊个哭丧调儿，&ldo;总经理，不好了。&rdo;申玉豹弹出堂屋，&ldo;又出啥事了?&rdo;门会计道：&ldo;贸易商场门市吴经理，一月没照面，门市缺货，小温找到公司，我打了几个电话到柳城，都说没收到货款。八成是小吴带着四十万跑了。&rdo;申玉豹拍打着脑门叫着：&ldo;我咋把这一茬给忘了!小吴是钱全中引进的人。他跑?他能往哪儿跑?还能跑出龙泉不成。报案，报案!&rdo;门会计摇摇头，&ldo;听小温说，小吴挂了一个温州女子，这女子本来在影院前街开一间发屋，小温常去做头发，昨天又去做头发，才发现温州女子不在了，一问，说是把房退了回了温州，有这四十万，到哪儿不能吃香喝辣一辈子?&rdo;

申玉豹一副有苦难言的苦相，张口骂道：&ldo;李金堂，你不得好死!我日你妈，勾子真黑。老天，你咋不打个炸雷劈死他哩?&rdo;他双手伸向干燥的空气里，仰着脸诅咒着。三妞没说话，静静地看申玉豹，目光复杂。

李金堂下午看了连锦策划拍摄的十集电视片的部分样片，决定晚上在家请连锦、夏仁、尹常青这几个年轻主创人员吃顿便饭，并指定朱新泉作陪。申玉豹咒骂他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等候客人的来临，连喷嚏也没打一个。

夏仁前不久荣升了宣传部新闻科科长，今天又蒙李金堂错爱，心情之激动简直一言难尽。他对仕途本无多的奢望，前一段又因《柳城日报》发白剑文章的事挨了朱新泉一顿好骂，本来升科长岌岌可危了，突然间又来个几喜临门，不免就收获一些不知所措。李金堂家的便饭难吃到，全城几乎尽人皆知。夏仁把有限的几件衬衣试了两遍，最终选择一件白衬衣穿上了。把儿子夏冬的晚饭作了安排，夏仁匆匆往李金堂家里赶。李金堂只在住院时收些补养品，这在全县也是尽人皆知。夏仁觉着第一次吃李金堂的饭空手不好，可又不能带礼物，就想早些去，帮助做些闲杂，以平心中的忐忑。

李金堂见了夏仁，马上笑道：&ldo;小夏呀，你以为我是王母娘娘开蟠桃宴呀!不用当成多大的事的。&rdo;夏仁讪笑道：&ldo;想着春英阿姨一人忙不过来，我本想帮她打个下手。别的我都不在行，打整个鸡呀鱼呀的，我还能干。&rdo;李金堂摆摆手道：&ldo;用不着。你坐下来。&rdo;端过一只果盘，&ldo;这是香艳托人带回的桂圆，尝尝。吃饭，我讲究个吃心境，心境一好，红薯稀饭也能喝出琼浆味。饭很简单，四热四凉，再吃一碗你春英姨的手工拉面。&rdo;夏仁哪里吃过这么大的桂圆，像只耗子一样夹啃着，说：&ldo;那我去帮她和面吧。&rdo;李金堂道：&ldo;小夏，你真实在。是不是不喜欢桂圆这味道?&rdo;夏仁紧忙吞了一个，不留神把牙硌一下，一咧嘴道：&ldo;好吃好吃，我只是觉着这仙物长这么大。&rdo;李金堂道：&ldo;好吃就多吃点。香艳带回不少，你回去时带些给夏冬，是叫夏冬吧，尝尝。&rdo;夏仁一听李金堂随口说出自己儿子的名字，大为感动，欠了欠屁股道：&ldo;李书记真是好记性。&rdo;李金堂像是动了感情了，&ldo;夏冬上次参加全县少儿书画展不是得了二等奖吗?我一见好字就爱。你们朱部长，就是因为字好，我才把他调到县上来的。你又当爹又当妈，孩子丁点大，就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心血呀。你爱人调动的事，我限他们三个月办成了。我不能看着一个书法家苗子夭折了，他妈回来把家务事干了，你就有更多时间催逼小夏冬练字了。&rdo;夏仁再把屁股欠出沙发几分，身子几乎正对着李金堂，像是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嘴翕翕，却没说出来。

又有人敲门，夏仁蹿出去开了，看见是连锦。连锦腋下夹了个塑料袋裹着的方盒走进院子。夏仁闩了门扭身看了，心里不免替连锦担心：他竟不知道李副书记的规矩?连锦把方盒取出来放在茶几上，是一瓶茅台酒。李金堂脸就拉长了，鼻子哼了一声。夏仁心里一紧，也不敢插话替连锦说。只听连锦说道：&ldo;李叔，这酒不是送给您一个人喝的，&rdo;身子扭转过来，面上一副坦然。夏仁心里有诧异，只听连锦又道：&ldo;李叔的规矩，我能忘了?正因为没忘，我才带了这瓶酒。若是李叔没这个规矩，我带它还嫌累赘哩，拉拉您的酒柜就是。李叔要是遇到特别高兴的事，一定要喝茅台。李叔您出钱买了饭菜，小半个月工资已经花了，再让您拿钱买酒，就显得我们下边的太没眼色了。再说呢，这么大个事完工了，也该喝一次茅台，这酒带来是给大家喝的。没坏您的规矩吧，李叔。&rdo;夏仁心里叹道：原来话还可以这么说呀!只见李金堂脸上满满地爬上了笑，伸手拍拍连锦的头道：&ldo;你这个鬼东西，就是鬼点子多。规矩你是没破，可你又逼我多破费了。本来呢，我准备的八个菜，正配上咱这杏花山牌黄酒，你拿了茅台来，这菜又该加了。春英‐‐&rdo;春英应一声从厨房走出来站在门口问道：&ldo;啥事?&rdo;李金堂道：&ldo;去三碧居餐厅，叫他们做一个油焖虾仁、南京咸水鸭、水煮肉片、青炒荷兰豆，七点钟送来。&rdo;春英应了一声，解下围裙出去了。夏仁心里好生后悔：&ldo;送来的机会你都抓不住。顺口说句话，把点菜的事揽下来，花几十块钱，不也勉强和连锦平起平坐了?笨，真笨。&rdo;正这么想着，春英又折回了院子。夏仁想：&ldo;三碧居离这里两三百米，哪能这么快就回转了。说不定是回来拿钱的。&rdo;正要开口揽下这个美差，春英说话了：&ldo;出门碰上文化局的小尹，他说三碧居他熟得很，就去了。&rdo;李金堂哦了一声，春英又回厨房了。夏仁心里好生懊悔。

李金堂把剥开了的桂圆递给连锦说道：&ldo;片子总体上讲拍得不错，站得高，有气势，基本上把龙泉改革开放十几年来的方方面面变化都表现了。我个人有这么两个意见，提出来供你们参考。为啥我要先看一下呢?我怕你们有些地方分寸把握不住。第一个意见，我个人的特写镜头太多，删去一半，加补县里离休老领导的镜头，不能忘了老同志贡献的余热。另外，刘书记是第一书记，最后一集中，我的镜头比他的多六个，这不好，不合规矩。第二个意见，龙泉出干部，省、地两级领导中，有好几个是从龙泉走出去的，你们要去采访一下，让他们谈点指导性意见。&rdo;停顿了好一会儿，又补充道：&ldo;当书记虽没在龙泉干过，也要加进他的镜头。&rdo;连锦连连称是。

正说着，尹常青和朱新泉一路交谈着走进院子，走到门口，尹常青熟练地作个停顿，让朱新泉先一步进了屋。闲扯一会，尹常青夸张地惊叫一声，从带来的黑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大牛皮纸信袋，从中抽出一张叠着的宣纸，&ldo;李书记，上次记得您谈书法，挺偏爱省里张老的字，这次去省城开创作会，朋友托朋友，为您求来一幅。&rdo;李金堂眼睛一亮，忙站起来展读，见两个斗大的&ldo;淡泊&rdo;，眼就笑眯了：&ldo;好字好字!张老的字奇险而不怪异，已入化境，省内怕早一字千金了，难为你竟能求来一幅。两个字意思也好，正合我的心境，马上就到耳顺之年了，还是淡泊些好哇。&rdo;尹常青接道：&ldo;本想替您裱了的，一看这两字和题笔可拆可合，想着您是行家，说不定您慧眼一拼，效果就锦上添花了。再说呢，送给您自裱，还能省我一笔钱哩。&rdo;朱新泉打趣道：&ldo;抠!说是有个作家，为了节省水，总是屎尿憋在一起拉撒，一月节约一吨水，后来憋出了尿毒症。&rdo;大家忍不住，都笑了。夏仁笑了一半，闸住了，似乎在参悟一个什么高深的道理。李金堂小心叠好了字，&ldo;小尹哪里是个抠人!抠人只钻一行，无暇旁骛。小尹既写戏也写小说，如今又留意书画，全面，是个文化部长的料子，生在小龙泉，有点屈才了。挪了桌子，吃饭。&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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