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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官厅上的酒宴已快结束了，苏纳海笑着对朱昌祚说：&ldo;云门兄，写折子的时候没想到这一份儿上吧？这会子用不着这么垂头丧气。&rdo;旁坐的王登联忽地起身，&ldo;啪&rdo;地一声将酒杯摔得粉碎，仰天哈哈大笑道：&ldo;吾亦不化血，吾亦不为齿，愿有阎罗殿，册我为厉鬼，为主驱邪恶，吾为主前锋……哈……哈哈……&rdo;他转身对苏纳海道：&ldo;纳海、云门二兄，咱们上路吧！&rdo;

三人站起身来，却见苏克萨哈带着从人挤进来，径直走上官厅。苏纳海一见是他，趋前一步拱手说道：&ldo;中堂，亏你这个时候还来瞧我们！&rdo;王登联因是苏克萨哈门生，见他到此，豪情顿减，洒泪道：&ldo;门生死不足惜……七旬老母，拜托恩师了……&ot;说着倒身下拜，被苏克萨哈一把挽住，他满肚子是话，却嗫嚅着说不出来，只是含泪点头。朱昌祚走上前来含泪问道：&ldo;中堂大人，你难道不知我们是冤……&ot;才说到这里，苏纳海喝道：&ldo;生死命耳！云门兄何作此态！&rdo;

苏克萨哈面色苍白，长吁一口气，强自笑道：&ldo;兄弟无能，回天乏力，致使三位仁兄遭此沉冤，惶愧之极！&rdo;他颤抖着手斟了三杯酒，一一双手捧与他们：&ldo;清酒一杯，聊作饯行，夜长路远，可挡风寒……&rdo;说到此，苏克萨哈两行眼泪止不住扑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一个校尉走了进来，分别给三位犯官和苏克萨哈请了安，说道：&ldo;列位爷，监斩官大人有下情上禀：时辰将到，三位爷长话短说，也好升天了。下官办这个差也是身不由己，耽搁久了，吃罪不起。&rdo;

诀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苏克萨哈向三人跪下送行。苏纳海三人也跪下还了礼。

日色已是午牌正刻，监斩官刑部侍郎吴正治忐忑不安地坐在监斩席上，迟迟不肯下令。这趟差事难办他是知道的，难就难在杀的确是忠臣，将来翻案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他硬着头皮磨时间。一是等等看是否有&rdo;刀不留人&rdo;的后命；二是即使没有后命也叫老百姓知道，这实非他姓吴的本心情愿。直到苏克萨哈前来生祭，他才知道朝廷后命是指望不着了。

此时，他仰起脸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黄沙和灰土扬起来，雾蒙蒙地只能看见太阳像一只毫无生气的圆球挂在天上，由不得叹息一声：&ldo;唉，人怨天怒啊！&rdo;将袖子轻轻一拂，吩咐道：&ldo;行刑！&rdo;只见钢刀飞舞，颈血溅起，三个为民请命的大臣就这样含愤做了鳌拜夺权篡政的牺牲品。‐

十一　史鉴梅忍辱图隐身　小伯温结党谋篡逆

鳌拜回到府邸，大轿一落，家人前来禀报：&ldo;班布尔善大人、济世大人、泰必图大人、还有二爷、四少爷都在东花厅暖阁候着您老呢！&rdo;鳌拜轻咳一声，嗡声嗡气地问道：&ldo;遏必隆呢？遏必隆中堂没有请到吗？&rdo;

家人忙赔笑回道：&ldo;遏必隆公爷说他身子欠安，容改日再来打扰。&rdo;&rdo;这老滑头！&rdo;鳌拜心里骂了一句，嘴里却没说什么，一甩手径向后头东花厅走去。他顺着超手游廊，踱着方步，一路走着，一路沉思，转过家庙，远远听到后头水榭房暖阁里吆五喝六，好不热闹，不由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了过来，见班布尔善、穆里玛、塞本得、泰必图、阿思哈、葛褚哈、讷谟、济世几个人，还有十几个家人或坐或立都散在旁边。两个歌伎怀抱琵琶妖妖娆娆坐在宴桌旁，一个弹，一个唱道：

这份情意说与你你不信，

总疑奴的心不真。

手拿着红汗巾儿拨灯芯，

谁说奴家等的是旁人？

音犹未落，紧接着就是一阵阵铮铮嘣嘣的急弦弹奏，另一个接口唱道：

调皮赖脸的小郎君，

不许你再来敲奴门！

冤家呀，你若不是我心头肉，

我早就抬手扎你一银针！

一边唱，一边用手作捏针的样子朝席上一扎。众人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穆里玛怪笑着把脸凑上去说：&ldo;好！好！我的奴家呀，你就来扎我一银针吧！&rdo;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济世和班布尔善都是进士出身，儒生身份，只是捂着嘴忍住笑。

见到这群人聚到一起享快乐，鳌拜心里一阵烦躁，气哼哼地走进来，一挥手赶走了两个ji女：&ldo;这是什么时候？不商议大事，倒有心情玩婊子！&rdo;

穆里玛见他从兄满脸不高兴，便上前凑趣儿：&ldo;阿兄，听说你今儿个正法了苏纳海这三个兔孙子，我们……着实高兴呐！&rdo;

鳌拜哼了一声说道：&ldo;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哪一天连我带你，咱们一家连窝儿全叫提到西市口，那才叫现世现报呢！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在外头干的那些露脸的事儿，我肯这么铤而走险吗？&rdo;

听这没头没脑的训斥，穆里玛如堕五里雾中。忙道：&ldo;我？没干什么啊！&rdo;

鳌拜本是恨他不争气，事情办一件坏一件，见他强嘴越发来气，遂冷冷道：&ldo;没干什么？热河圈地，你调唆正红旗和镶黄旗打架，还圈了皇庄一块地！又抢劫民女，抢的是皇上辱母的亲戚，你瞧你多有能耐！&rdo;说着便从手上甩下一道折子来，&ldo;拿去看吧！皇上今儿个问起来，叫我好难回话！&rdo;

穆里玛一听是这两档子事，心里嘀咕上了：&ldo;哼，就这事呀，至于吗？跑马圈地，马能认识他娘的哪里是皇上的地？当初抢那娘儿们来，你不也挺高兴？事不成那是你怕老婆，这会儿拿我作出气筒！&rdo;可是，他心里这么想，口里却说：&ldo;谁这么贱，胆子倒不小，告到咱爷们头上！&rdo;

鳌拜一声不吭，扶着椅子颓然坐下，无论身体和精神，他今天都太累了。济世忙上前劝道：&ldo;事情总算已经过去，世兄已经知过了，中堂何必为此过于烦恼呢？&rdo;鳌拜看了一眼济世，不冷不热地说：&ldo;事情并未过去。这事我已弄清楚了，穆弟抢人的那天，出来打抱不平的，叫魏东亭，他母亲是皇帝的辱母。你道这事儿就那么容易拉倒？今日驾前已无君臣之礼，只恐将来难说有无葬身之地呢！&rdo;

&ldo;什么没有葬身之地啊？&rdo;忽然厅后有人问。大家吃了一惊，抬头看时，是鳌拜夫人荣氏太君慢条斯理地踱了进来。她不过四十岁上下年纪，一手端着水烟袋，呼噜呼噜地抽着，身后站着丫鬟替她拿着火纸煤儿侍候。这丫鬟正是史鉴梅。鳌拜一向惧内，见她发问不好不答，当着客人和子侄的面低声下气地赔笑又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只哼了一声，气咻咻地坐着一言不发。

穆里玛见嫂子来了，忙赔笑道：&ldo;嫂子，是这么回事，阿兄正为鉴梅的事跟我发脾气。&rdo;荣氏从头上拔下银耳挖子，将水烟筒中一块烟泥剔了出来，&ldo;扑&rdo;地吹了一口，说道：&ldo;别再鉴梅鉴梅的了，她现在叫素秋！这样雅一点───老爷，你也有一把子年纪了，不是胡打海闹的岁数了，乌七八糟的事儿少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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