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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第1页）

在此基础上，汉代董仲舒提出&ldo;春秋决狱&rdo;。这个意见的框架是：以《春秋》大义为司法裁判的思想资源，同时援引儒学各类经典，作为审判依据。凡是法律无条文规定的案例，法官即可援引儒学经义定谳。在具体判案中，第一考量案件事实，第二考量犯罪动机。如某甲之父与人斗殴，某甲持棍帮助父亲，但不小心将父亲打死。由于某甲动机并非打死父亲，所以，按&ldo;春秋决狱&rdo;，某甲无罪。这类动机性考察，执法者的自由裁量权甚重，因此，确有利弊参半的结果，但是，即使现代司法，全重证据，细细考察，也是利弊参半的。人类问题，没有一揽子彻底解决之道。试图一揽子彻底解决人类问题的政治诉求，是一种辉煌梦想，梦很美，但不具有现实品格。就这个意义说，&ldo;春秋决狱&rdo;自有其合理性、合法性、正当性。它是中国最重要的文化遗产之一。

&ldo;春秋决狱&rdo;，有&ldo;原心&rdo;也即考察动机之必要条件。如果动机善，有罪也可减免；如果动机恶，无罪也可加刑。

宋太宗赵炅在此基础上提出&ldo;法当原情&rdo;，&ldo;原&rdo;是考察案件的缘由，&ldo;情&rdo;即天理人情。判决结果，要将天理人情考虑进来，这样，就让司法有了更趋于公正的可能性。

西北泾州（今甘肃泾川）安定县，有一个庶民的妻子，对庶民前妻的儿媳妇很是痛恨，将其断喉杀死。此事成为一个大案。按一般法条，这是&ldo;婆婆杀儿媳&rdo;，而&ldo;婆婆&rdo;属于父母一辈，&ldo;儿媳&rdo;属于儿女一辈，这样就可以界定为亲族之内因纠纷而起的杀人案，且因被杀者为子女辈，或有&ldo;忤逆&rdo;情节，故&ldo;婆婆&rdo;杀儿媳，似可减免一等罪过。

卷宗到了太宗那里，看过后，给出的意见是：法当原情。此必由继嫡之际爱憎殊别，固当以凡人论也。

司法应该考察天理人情。这个案子，一定是嫡子继承，继母心不能平，因此有绝然不同的爱憎喜恶所导致。可以不必考虑宗族内部关系，就当是普通士庶杀人论罪。

撇开&ldo;婆媳关系&rdo;，按法律事实定罪，这个&ldo;庶民之妻&rdo;就是一个&ldo;杀人犯&rdo;，&ldo;婆婆&rdo;的身份并不能让她享受豁免权。这是从&ldo;杀人&rdo;的动机给予定罪的大宋案例，具有&ldo;同态复仇&rdo;的自然法精神，也符合&ldo;春秋决狱&rdo;的&ldo;原心&rdo;大法。太宗还因此下诏，对《宋刑统》做了补充意见：&ldo;自今继母杀伤夫前妻之子及其妇，并以杀伤凡人论。&rdo;从此以后，凡是继母杀伤丈夫前妻的儿子及儿媳妇，都要以普通人杀伤论罪。

与此连带的还有继母改嫁问题。

继母的丈夫死了，家中的财产归谁所有？继母还是前夫的子女？太宗给出的意见是：继母改嫁自由，但不得占有已死丈夫的财产，应当全部给丈夫的子孙。丈夫的子孙如果年纪幼小，要有官方为之检查，封存财务，待幼子长成后，交给他。如果继母将财产带走，以盗窃论处。

这个处理看似对继母不公，但丈夫与前妻留有子女，如果继母将财产带走，则子女不免处于啼饥号寒之中；而继母改嫁，后夫应该能满足她的生存所需。如此处理，也是对丈夫和前妻以及他们的子女权益的一种保护，值得肯定。

叔叔告侄内有隐情

宋时，有&ldo;场务&rdo;，经营各类物资，包括粮食、木材等，也有制造业，造船、造酒等。&ldo;场务&rdo;属于官办企业，由朝廷派出官员监管。一般由官方额定经营指标，指标可以是实物，也可以是钱帛。完成指标之后，还有盈余，这个就叫&ldo;羡余&rdo;，也称&ldo;羡利&rdo;。有些比较贪的监官，往往就将这部分盈余收归己有。但难免被人告发。一旦败露，按当时大宋法条，属于&ldo;监守自盗&rdo;，应&ldo;弃市&rdo;，也即街头正法。太宗了解到这个情况后，认为量刑过重，不符合法典精神。于是下诏：从今以后，凡是贪用&ldo;羡余&rdo;的，只算&ldo;偷盗&rdo;，不算&ldo;监守自盗&rdo;，刑罚只能判处&ldo;流&rdo;罪以下。

传统判罪，由轻到重，有&ldo;笞、杖、徒、流、死&rdo;之五刑。&ldo;流&rdo;刑就是发配流放，下&ldo;死&rdo;刑一等。大宋太祖太宗，对于贪污罪犯，极为厌恶，一般都有&ldo;从重&rdo;判决的倾向，但就贪污&ldo;羡余&rdo;的这个案例看，太宗也有尽力&ldo;原情&rdo;，从天理人情考虑，此类案自有&ldo;罪不至死&rdo;可能性。于是，减免一等，由&ldo;死&rdo;降为&ldo;流&rdo;。从现代司法量刑标准看，太宗此举，可称公允。

有一个著作佐郎龙士元，在老家单州（今山东单县），告他的侄子龙小喜，说这个侄子&ldo;无赖&rdo;，好赌博，屡教不改，因此想不承认这个侄子，断绝叔侄关系。单县知州刘察、通判田贽就将这事弄成一个案件报到朝廷。定谳之前，太宗看到了这份卷宗，他怀疑这个案子有假，龙小喜可能被诬告。于是交付御史台重新审理。真相原来是，龙士元看上了亡兄龙士安的财产。龙兄死后十余年，龙小喜子承父业，龙士元就要夺取这份产业，于是诬告龙小喜。而知州和通判，就在龙士元家一场酒宴上，定计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炼成一场冤案。

处理结果是：龙士元决杖，发配商州衙前禁锢，列入另册，终生不得做官。知州刘察、通判田贽同时免官，废为庶人，家财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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