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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那少年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微微笑了笑，问：&ldo;这位小小姐，你是哪家女儿？怎么只带着两个仆从，跑到这偏僻地方来？&rdo;

文怡见恩人相询，定了定神，屈身一礼：&ldo;多谢这位义士相救……&rdo;话未说完，便听得&ldo;咔哒&rdo;一声，正疑惑间，她脚下一歪，整辆马车往旁边倾倒，她眼看就要摔下车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地面越来越近，她以为自己定会重重摔一跤，没想到眼角处人影一闪，自己已经悬空定在离地三尺处，一回头，却是那黑衣少年抱住了自己。她轻轻一挣，那少年便松手放她下地，她忙退开几步，小脸涨红。

重生前后两辈子，她都没叫男子这般近过身，何况这还是个陌生人……

那少年看着她，似有所觉，笑着伸手摸到她头上，轻拍两下：&ldo;小妹妹，你没吓着吧？这是马车坏了？&rdo;便回过身去查看马车。

文怡却是渐渐镇定下来，又不由得红了脸。这少年显然是看出她的窘境，所以主动出言化解。本来以两人的年纪，这少年已经是半个成人了，她也过了十岁，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早就到了忌讳的年纪，但眼下她却正正是个孩子模样，那少年把她当孩子待，这失礼之处便不算什么了，也是救了她的闺誉。文怡心中感激，但想到自己内心其实早已不是孩子，又觉得羞涩难当。

少年蹲下身看那倾倒的马车，这里敲敲，那里拽拽，叹道：&ldo;车轮松了，大概是方才马发疯时，被哪里的山石磕坏了，只怕要修好了才能再用。&rdo;又去看马，不一会儿摇摇头，&ldo;马也伤了腿，慢慢走还罢了，拉车却是不行了。小妹妹，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rdo;

文怡深吸一口气，福了一礼，道：&ldo;这位义士，小女子是平阳顾氏之女，因家舅生辰大喜，小女子带了家人，前去恭贺，原是……为了赶路，听说这条路离平阴城近些，才改道从这里走的。不料方才转弯时，遇上了盗匪，马惊了，将小女子拉到此处。两个家人却还在盗匪手中，还请义士……&rdo;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本来她是想请恩人去救张叔张婶，但又想到，恩人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强盗却是两个青壮男子，万一拼斗间恩人有个好歹，她岂不是害了恩人？便改口道：&ldo;还请义士通知官府，或是前头庄上的民众，将我那两个家人尽早救出来。&rdo;

少年听得发怔：&ldo;平阳……顾氏？&rdo;他转眼看了看坏掉的马车檐上摇晃的破灯笼，可不正写着一个&ldo;顾&rdo;字么？他沉默片刻，淡淡笑道：&ldo;你不用担心你的仆从，方才我与友人经过，遇见你们一行三人遭劫，便出手相助，现在我的友人想必已经将贼人拿下了。你现在是……是跟我回转与他们会合，还是先到前头庄上歇下，我带人去找你？&rdo;

文怡看看前方，已经可以看到路的尽头处有一条大道，远处是点点民居，她又回头望向来路，郁郁山林间，看不清楚方才的山坳何在。低头想了想，她抿了抿嘴，又福身一礼：&ldo;还请义士带我回转，与家人会合。&rdo;今天出门，是她一力主张，虽然平日对张叔张婶有些不满，但她身为主人，既然带了人出门，就不能只顾着自己安危，不顾底下人死活，好歹要亲眼确认两人无事才能安心。祖母平日教导她道理，就曾说过，虽然下仆身份卑贱，但身为主人，要有主人的&ldo;义&rdo;，厚待下人，不是为了求得好名声，而是为了自己的品行修养。

少年皱了皱眉，劝道：&ldo;这一回去……也有一里多路，你能走么？你的家人无事，我带了他们去前头庄上见你，也是一样的。我的友人是正人君子，我也不是jian邪小人，前头就是大道，庄上的百姓都是正经人家。你是望族之女，他们断不敢怠慢。&rdo;

文怡摇头：&ldo;多谢义士好意，但我带了他们出来，总要看见他们平安无事，才能放心。&rdo;

少年正在卸马，闻言惊讶地打量她几眼，微微一笑，点头道：&ldo;那好，你慢慢走。我陪着你去。&rdo;

文怡脸微微红了红，行礼谢过，却转身回到马车旁，取出为舅舅准备的寿礼。糕点已经颠碎了，礼物也散落开来，荷包撒得满车厢都是，她将所有东西拢在一起，装进匣中，扯下车帘充作包袱布，将所有匣子盒子一鼓脑儿全包了，才抱着转身，随少年往回走。

少年牵马默默走在前头，时不时留意两边的山林，没走出百步，便回过身向她伸手：&ldo;我来吧，你力气弱，走不快的。&rdo;

文怡微微喘着气，听他这么一说，脸又红了，但也知道他说的是正理，惭愧地将包袱递过去，小小声道了句谢，少年一把将东西甩到肩上，便大踏步往前走。

文怡一路小跑跟着，走上一段路，那少年便会放慢脚步，或是跃到山石上远眺片刻，她正好可以歇歇脚。文怡一边心中感激，一边又为自己拉了人后腿而脸红，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待见过舅舅，回到家，一定要好生练练腿脚，长点力气。别的不说，身体好了，生病也少了。她前世未出家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个病秧子，出家以后，开始也不大习惯，可到最后一年，因为随着师父天南地北地跑得多了，除了有点小伤风，就没再生过病。可见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是有好处的，一年到头也能少些看病吃药的花费。趁着天气暖和，也该劝祖母多到院子里走走。有些事，想到就该做了，不要以为时间还有很多，就总是拖着……

不知不觉间，地方已经到了。文怡一转过山坳，便看到前方山林边上，三株大树下各捆了一个人，其中两个，看衣裳正是方才的劫匪，另一个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他们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灰蓝衣裳的少年，跟救她的黑衣少年差不多年纪，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但头发束得不大经心，额角飘落几缕散发，回过头来，神情有些散漫，却又带着戏谑之色：&ldo;小柳，回来了？人救下了么？&rdo;转头看见文怡，啧啧两声，随手就甩了劫匪们一鞭子：&ldo;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好意思！劫富济贫？劫的不过是妇孺而已！真不是男人！&rdo;

几个劫匪被他抽得鬼哭狼嚎，其中一个瘦些的，长着一双细长眼，犹自分辩：&ldo;我只看见是有钱人家的马车，还以为是哪个为富不仁的地主老爷，哪里知道里面是这么小的孩子？！&rdo;另一个敦敦实实脸色黝黑地汉子也点头道：&ldo;是啊是啊，我们只听到那个赶车的叫&lso;小姐&rso;，不知道是个孩子。&rdo;先前那细长眼暗恨，骂他：&ldo;王老实，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rdo;王老实愣愣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那少年劫匪却大声哭起来：&ldo;大爷，你饶了我吧，我家还有老母亲和弟弟妹妹等着我去养活，我是一时糊涂了，才做了错事，头一回干这个就被大爷拿下了。大爷若肯放我回去，我绝不会再干了，一辈子都感您大恩！&rdo;

蓝衣少年嗤笑：&ldo;就怕你这番话已经对无数人说过了，我放了你，你回头害了别人，我还做梦呢！&rdo;

&ldo;真不骗您，若我再干这种事，就叫我不得好死！&rdo;

文怡在角落里找到了缩在树后的张叔张婶，见他们毫发无伤，只有张婶因为掉落马车，扭了腰，问了两句，知道无碍，便放下心来，回身给蓝衣少年见礼，听见那少年哭得可怜，不由得有些心软，走近问道：&ldo;你是哪里的人？即便家里困苦些，找个正经活做，不是比打家劫舍强？&rdo;

那少年哭道：&ldo;小的原是附近的山民，一向在大户人家做工，听说家里母亲病了，才跑回来的。因村里田地收成少，家里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也没钱买药。这刘重八是小的同村，说这个活能很快挣到足够的药钱，小的才一时糊涂。求小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若我被官府抓去，家里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可怎么办呀？！&rdo;

文怡见他说话口齿清楚，也有条理，倒有些象是在大户人家学过规矩的小厮，只是劫道不是小罪，她也不知该不该放他，想了想，便问：&ldo;你是哪家的小厮？&rdo;

&ldo;小的原在平阴城聂老爷家当差，是在少爷书房里侍候的。小姐使人去一问便知。&rdo;少年抽泣着，发现这位被劫的小姐心善，眼中也有了希望。

文怡听到是聂老爷家，问了几句大门朝哪开，家中几个少爷小姐，见那少年对答如流，张叔也点头说对景，便心知十有八九是舅舅家的小厮了，倒有了放人的想法。

蓝衣少年看出她的想法，不赞成的道：&ldo;小姑娘心软，就怕会放虎归山。&rdo;

劫匪少年忙道：&ldo;小的说的是真话！小的村子离这里不远，小的愿意领大爷去家里，是真是假一看便知！&rdo;

黑衣少年笑了笑，对朋友道：&ldo;既然如此，横竖咱们要上山，那就顺便走一趟。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若能饶他一命，又劝他向善，也是件好事。&rdo;

蓝衣少年白了他一眼：&ldo;我就知道你爱管闲事！&rdo;却是应了。

文怡忙向二人道谢：&ldo;都是因我之故……&rdo;黑衣少年一摆手：&ldo;救人一命也是好的。只是现下有件麻烦事，小姐既要往平阴去，马车又坏了，该怎么办呢？要到前头庄子雇车么？&rdo;

文怡一听，便沉默下来。这里有三个劫匪，两位恩人都是半大少年，总不能只叫一人带人上山，但他们两人一起去了，自己带着张叔张婶两个走，不知安不安全。想了想，觉得还是恩人安全要紧，便道：&ldo;不碍事，前头不远处就是庄子，先到那里歇一晚，明日雇了车进城便好。&rdo;

张婶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句：&ldo;小姐，这怎么行？&rdo;她害怕地看了周围一眼：&ldo;要是还有劫匪怎么办？方才这个小贼，也是恩人揪出来的，不然就叫他逃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伙？！&rdo;张叔也点头道：&ldo;是呀，小姐，若是有车，倒也罢了，可你方才说车坏了，马又不能跑……&rdo;

文怡皱眉，黑衣少年问：&ldo;你们可有亲戚故旧住在附近？不然直接去平阴城捎信也行。二三十里地，骑马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城里天黑前还来得及派车出来。&rdo;

文怡惊喜地道：&ldo;多谢义士了。小女子舅家在平阴，正好姓聂，就住城东谢郎巷。&rdo;

黑衣少年点点头，便要转身，却被友人叫住：&ldo;我知道聂家在哪里，你留下来看着他们，我跑一趟。&rdo;说罢那蓝衣少年便从旁边的丛林中牵出一匹骏马来，翻身而上，扬长而去。

现场静了一静，那细长眼的劫匪不安地动了动身体，黑衣少年一眼盯过去，他就不敢再动了。

文怡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忽略的事，忙问那少年：&ldo;方才疏忽，忘了问两位义士名讳，不知……可否告知？等小女子亲长来了，也好向恩人致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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