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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2页）

诸人领命，各自沉吟构思。后来欧阳修见小苹仍含羞带颦地站在七郎身后，不时与他耳语，不由莞尔，很快提笔，写下了一阕《渔家傲》：&ldo;妾解清歌并巧笑，郎多才俊兼年少。何事抛儿行远道？无音耗，江头又绿王孙糙。昔日采花呈窈窕，玉容长笑花枝老。今日采花添懊恼，伤怀抱，玉容不及花枝好。&rdo;

写罢，他还径直把词笺送至小苹面前，拱手请她演唱。小苹一看，顿时羞红了脸，七郎倒神情坦然，对她道：&ldo;既是内翰相邀，你便唱罢。&rdo;

小苹只得答应，抱了琵琶，轻拨丝弦，开始启口唱。在她歌声中，七郎也略微解释了两人前缘：&ldo;她曾是我好友陈君宠家中的歌姬，我年少时常与君宠相从宴饮，便见过她多次。后来出去做了几年外官，回来时听说她已被卖给别人……没想到今日竟有缘重逢于驸马园中。&rdo;

说至这里，他叹了叹气，援笔疾书，却是一阕《临江仙》：&ldo;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雁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do;

写完搁笔，他徐徐饮了一口侍女奉上的茶，再顾仍在唱欧阳修词的小苹，目意惆怅。

一盏茶的工夫后，崔白称糙图完成，请众人观看。除了公主，宾主都围聚过去，欣赏他的画作。

那是一幅墨笔勾勒的竹鸥图，画一只白鸥在荒坡水边迎着寒风涉水奔跑，右边有三株墨竹，竹叶与水滨上的秋糙一样，都被风吹得倾于一侧，可见风势之劲，而白鸥眼晴圆睁，长喙张开，有惊愕忧惧之状。

&ldo;此画意境萧条淡泊，野逸中见荒寒，可见子西趣远之心在于宽闲之野，寂寞之乡。&rdo;欧阳修观后感叹，又道，&ldo;不过，公主所定主题为离恨，单看这画，似乎不够切题……&rdo;

嘉庆子此刻也在宾主身后踮着脚尖看崔白的画，听了欧阳修的评语忍不住脱口辩道：&ldo;怎么说不够切题呢？难道非要画上两只鸟儿，各自分飞，才叫&lso;离恨&rso;么？&rdo;

众人听见，都笑而顾她，嘉庆子惊觉自已失礼，忙红着脸向欧阳修请罪，欧阳修却和颜对她说：&ldo;姑娘高见，但说无妨。&rdo;

在他鼓励下，嘉庆子踟蹰着，陆续说了自己的看法：&ldo;风吹得这样猛，但这只白鸥还是要逆风而行跑回去，一定是那边有它的伴侣。又或者，风波险恶，棒打鸳鸯，它们本来就是被狂风吹散的。逆风而行很艰难，但它还是记挂着它的伴侣，极力尝试跑回伴侣身边，那忧心忡忡的模样，不就是离恨的表现么？&rdo;

这话听得我心有所动，而公主也立即让人传画给她看，看后幽幽一叹，对崔白多有褒奖。其余人也盛赞崔白，崔白摆手，转身对嘉庆子长揖道：&ldo;我本是信笔涂鸦，全仗姑娘妙论，为拙作增色不少。&rdo;

嘉庆子低首轻声道：&ldo;哪里，先生大作，我以前在公主身边也见过一些，十分钦佩先生才思功力，还恨自己口拙，不能形容万一呢。&rdo;

崔白微笑道：&ldo;公主自幼通览迷阁书画，姑娘耳濡目染，必也见过许多珍品。崔某不学无术，作画也是毫无章法，连画院都将我扫地出门，这些涂鸦之作，本难登大雅之堂，更不堪受姑娘谬赞。&rdo;

嘉庆子摇摇头，道：&ldo;未必要符合画院规矩才是好画罢。院体花鸟虽设色明艳，大有富贵气，但看上去却呆板得很，花儿鸟儿都像是乖乖地呆在某处摆好姿势以备画师们描绘的。而先生的画就不是这样，例如这幅竹鸥图，无论是禽鸟花竹，都大有动势，呼之欲出，就像是神仙手一指，让流动的景象定格了。而且，看了这个画面，还能让人联想到之前之后发生的事。先生的画中是有故事的。&rdo;

这一席话令崔白有些惊愕，讶然凝视嘉庆子良久，直看得她惴惴不安起来，很忐忑地对他道：&ldo;我没有学过画，都是胡说的呀。若有说错之处，还望先生海涵……&rdo;

崔白这才转眸，与我相视一笑。见嘉庆子兀自在紧张地观察我们的表情，我遂含笑安慰她：&ldo;你说得很好，确实是这样的。&rdo;

第十一章嫁衣

（由：3274字）

曲终人散时已近四更，七郎与崔白相继告辞，而我则送欧阳修至客房稍事盥洗，以待趋朝。路上我问他七郎身份，他告诉我：&ldo;七郎便是晏元献公家的七公子，名几道，字叔原。&rdo;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便是晏殊的幼子，若竹的七舅舅，大名鼎鼎的晏七公子晏几道。他出身相门，词风婉妙，与父其名，难怪如此清狂不羁，傲视权贵。

次日我把此事跟公主说了，她讶异之余亦很感慨，走至露台边，抚着阑干出神，我想她是想起了去年在白矾楼听见的小晏的词：&ldo;谁堪共展鸳鸯锦，共我西楼此夜寒。&rdo;

&ldo;让李玮去打听他住在哪里，然后把小苹送到他家去罢。&rdo;公主后来吩咐。

这日午后，任守忠忽然从宫中来，神情严肃地问李玮昨日是否邀欧阳修到家中饮宴。李玮承认，很担心地问他出了何事。任守忠嘿嘿一笑：&ldo;国朝外戚有宾客之禁，不得与士人相亲，何况是结交朝廷重臣。这些，难道都尉不知道么？&rdo;

李玮当即愣住，一时无语，我遂代为解释：&ldo;都尉并没有与朝中官员来往，只是驸马园子新近建成，这次便请欧阳学士来题几幅匾额，不过偶尔为之，下不为例。&rdo;

任守忠反诘道：&ldo;若要请他题几个字，只须请官家直接降旨，让他在翰苑写好了呈上来便是，一定要请到家里来么？何况都尉还与他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其中所说的话题，未必只是题字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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