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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一阵短促的静止后，皇后解开我发带，剪下一绺头发。

跟我来的两位小黄门也相继过来跪下，请皇后剪发，随之效仿的宦者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殿内所有青壮年内侍皆已剪发明志。

皇后再一顾张先生，对已剪发的内侍说：&ldo;你们且随张茂则去，一切皆听其差遣。&rdo;

大家齐声答应，张先生拜别皇后，率众而出，走至门边，又转身问皇后：&ldo;那些贼人，是否皆须生擒？&rdo;

皇后道：&ldo;他们若束手就擒，便留活口，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rdo;

今上听见&ldo;格杀勿论&rdo;四字，不由微有一惊，侧首看她。而皇后薄唇轻抿，目色冷凝，意态坚决。那神情看得我都心下一凛。素日见皇后，但觉她薰然慈和，望蔼高华，真乃邦之媛也。现今观其行为态度，才想到她是将门出身，发号施令既有将帅般的镇静从容，也有其冷面决绝之处。

张先生先分一拨人绕到崇政殿及延和殿后面的迩英殿，守住出口，再带我们先到通向延和殿的一侧小门，监听半晌不见门外有动静，遂命人登墙观望，听回复说并不见贼人，这才小心将门打开。

门外院中果然无贼人身影，只有一个被砍去半边手臂的宫人晕倒在地。张先生让人把宫人抬走，再目示延和殿，道：&ldo;贼人可能躲在其中。&rdo;

延和殿门窗紧闭，里面看上去黑漆漆的，也不闻有声响，但那气氛却很诡异，像是暗示其中危机四伏，透着几分莫名的恐怖意味。众人驻足，不再前进。

张先生低目沉吟，再回首问一位福宁殿内侍：&ldo;上月福宁殿前山棚彩灯上生烟用的烟花，现在还有么？&rdo;

内侍回答：&ldo;应该还有，我这就去找。&rdo;

他迅速找来许多烟花，张先生分与几位下属，命他们潜行至延和殿窗下，点燃烟花，戳破窗纱，把冒着浓烟的烟花掷入室内。很快地，一些稀稀疏疏的咒骂声和咳嗽声自内传出。

张先生闻声释然：&ldo;人并不多。&rdo;当即提刀阔步过去，一脚踹开了门。

此后进行的其实并不能说是一场恶战。说来可笑，其中的贼人竟然只有四个，浑身酒气，像是喝醉了。因张先生一人先进去，遭到了他们突然的围攻，左肩被贼人兵戟刺了一下。好在我们紧跟而入，人数又比他们多了许多，所以混乱的打斗并未持续多久，最后只有一名贼人趁乱逃逸，其余三人被几位持刀宦者当场诛杀。

其间张先生不是没高声提醒要留个活口，但那时众人的紧张情绪像是刹那间有了宣泄的机会，逮住贼人只管大力打杀，并不听张先生所言，最后那三人的尸首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之后众宦者仔细辨认回想，认出打死的这三人是崇政殿亲从官颜秀、郭逵、孙利，而逃跑的那位名为王胜。张先生命人将三人身上所带之物尽数搜出，拿回去上呈帝后。

这些物品中，有一件女人用的抹胸，绣工精致，不像坊间所制，且其中藏着一页书信。皇后展开读后怒不可遏，立时唤一侍女名字：&ldo;双玉！&rdo;

那名叫双玉的女子本是近身服侍皇后的内人，此刻早已是脸色煞白，虚脱般地跪倒在地，伏在皇后足下哭道：&ldo;娘娘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rdo;

&ldo;这信是你写的，竟约贼人何日何时在何处见面。&rdo;皇后把信抛到她面前，冷道：&ldo;你与他暗通款曲许久了罢？果真什么都不知道？&rdo;

双玉拼命摇头，道：&ldo;我真的不知道……奴婢该死，年前偶经崇政殿时与颜秀相遇，一时糊涂，受他引诱……但我真的没想到他如今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我真的毫不知情……&rdo;

&ldo;你确实该死，&rdo;皇后现在语调渐趋和缓，但语意并不柔软，&ldo;就算你对颜秀谋逆之事并不知情，但与禁卫私通已是重罪，按律当诛。&rdo;

双玉惊恐，朝皇后磕头磕到头破血流，请求皇后宽恕，皇后仍肃然端坐着目视前方，根本不垂目看她。

一旁的张美人倒看得轻笑出声：&ldo;双玉，皇后不像官家那么心软，磕头没用的。&rdo;

这提醒了双玉，她忙转朝今上，连声哀求他饶命。今上看她哭得梨花雨重，颇有不忍，便对皇后说：&ldo;看在她服侍你多年的份上，暂且饶她这次罢。&rdo;

皇后不答，起身入内，片刻后回来，已换了褕翟之衣，戴着九龙四凤冠，作庄重的朝会装扮，再朝今上下拜：&ldo;内人袁双玉私通侍卫，秽乱宫禁，按律当诛。请陛下许臣妾依宫规处决袁氏。&rdo;

今上道：&ldo;虽则如此，法规终究为人所定，亦可稍作变通。双玉原很谨慎，入宫多年不闻有过，而今只是一时糊涂才犯此罪。不如改以廷杖痛打，已足以惩戒。&rdo;

皇后摆首说不可：&ldo;如此无以肃清禁庭。&rdo;

今上尽量微笑着，起身去扶她，试图好言劝解：&ldo;皇后请坐，此事还须从长计议……&rdo;

皇后不受他碰触，略略退后避开，欠身道：&ldo;袁氏罪行明确，并无冤屈，而今众目睽睽，皆已看见，若陛下饶恕了她，开此先例，日后再难管束六宫之人。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当机立断，下令赐死。&rdo;

双玉一听&ldo;赐死&rdo;，哀声更甚，膝行几步上前拉着今上衣裾，颤抖着边哭边恳求：&ldo;陛下救救奴家……&rdo;

今上叹气，再请皇后坐，要与她慢慢再议，皇后坚持肃立于今上面前，既不入座也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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