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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ldo;不，大师帮了我大忙。&rdo;花离拭去脸上汗水。

&ldo;……如此，甚好。&rdo;僧人唇角勾起一个浅淡弧度。

从那之后，花离医治伤兵时，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僧人，花离疗伤，僧人则将手覆在伤兵的头上安抚他们，时而念诵经文，时而轻声细语地与伤兵谈天，说也奇怪，所有被僧人安抚过的人都仿佛忘却了痛苦，即使经历着再可怕的折磨也能坚qiáng地挺过来。

难得的休息时刻，花离会盯着僧人的手发呆。

那是一双清瘦修长的手，白皙得仿佛羊脂，半截手背覆在素净的僧袍袖口下。

一定是很温暖的，花离心想，被那只手轻轻抚摸着头发。

僧人从来不曾问过花离姓名，花离也不曾问他法号。在这漂离乱世谁人不是无根浮萍，今日不知明日是否还能活着，姓甚名谁，知道了又如何？无非是在生死离别时徒增一分伤感。

只有一次，花离问他，&ldo;待到战事平定，大师要去往何处？&rdo;

僧人柔声道，&ldo;云游四方，做力所能及之事。这世间苦痛，少一分便是一分。&rdo;

花离低头将手中糙药浸入水中，看着那枯萎药材吸饱了水分舒展起来，花叶纠葛，仿佛重获新生，头脑一热，心底百转千回的念头冲口而出，&ldo;我看，你我倒是一对好搭档，战事平定后你随我回老家如何？我开一家医馆，为人诊病，你在医馆帮我忙……&rdo;说到这，花离脸红了一瞬，为着不尴尬，打趣道：&ldo;我看你比那麻沸散还管用。&rdo;

僧人垂下眼帘，一颗一颗拨弄着念珠，良久，抬头淡淡一笑，眉目温存，道了一句：&ldo;如此，甚好。&rdo;

花离掩饰不住唇角笑意，只好装作低头摆弄着盆中的糙药，水溅了一裤腿。

这几日，láng牙军攻城势头突然减弱，一连忙碌了多日的花离终于得空走出军帐透透气。

嗅惯了血腥腐朽的气味，外面几乎称得上甜美的空气像温柔的手，抚慰着枯萎的胸腔。僧人跟在花离身后，这些天下来他瘦了不少，一袭素净僧袍披在身上，一阵风刮来，显得空dàngdàng的。

&ldo;天转凉了。&rdo;花离吸了吸鼻子，风中隐隐传来凉薄秋意。

&ldo;是。&rdo;僧人颔首。

&ldo;秋天过了就是冬天，冬天再过，就是chun天了。&rdo;花离漫不经心地用白玉似的手指梳理着长发，&ldo;我看这仗，好像快打完了吧？&rdo;

僧人欣慰，&ldo;今日攻城势头弱了不少，想来是快平定了。&rdo;

花离舒了口气，&ldo;我俩若是冬天之前启程，能赶上明年chun季万花谷花海开花的时节。&rdo;

僧人微笑，唇角弧度柔得令人心乱，&ldo;甚好，万花谷chun日之美，贫僧早有听闻。&rdo;

&ldo;我叫花离。&rdo;花离回头粲然一笑。

&ldo;贫僧法号玄清……&rdo;僧人话才说到一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随即便是一阵尘土飞扬，人喊马嘶，连日来城外不断的金戈铁马之声似乎沉寂了一瞬间，一片肃杀。随即是更加狂乱的声làng啸叫席卷而过，人cháo猛地汹涌起来，家家户户门庭dong开，百姓们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乱窜，一个绝望的声音瘟疫般蔓延，渐渐加qiáng，最终盖过了一切……

&ldo;láng牙军破城了！&rdo;

花离整个人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纹丝动弹不得，这些日来埋藏于心底最深的恐惧变成了现实。

玄清一把握住花离的手腕，沉声道：&ldo;莫怕。&rdo;

花离被手腕处的热度唤回了神，心里滑过一个不合时宜到荒诞的念头。

他的手，果然是很温暖的。

破城之日，玄清带着花离一路奔逃，但却被绝望的人cháo冲散。

花离心中一片凄惶，四处搜寻着玄清的踪迹，但是除了越bi越近的láng牙军他什么也没看到，láng牙军杀红了眼，被他们经过的无辜百姓顷刻身首异处。

花离来不及躲，无处可躲，他被几个láng牙军拖倒在地，乱刀斩下，瞬间便成了血人。

一头柔亮乌黑的长发，散在地上，被血和泥水染透了。

láng牙军的脚步渐渐远了，花离全身被难以想象的剧痛折磨得几乎无法呼吸，在他逐渐变得涣散的视野中，一个素净清远如孤云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身前。

花离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落在自己头上，轻轻摸了摸。

&ldo;莫怕。&rdo;是玄清的声音，清朗如同海上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