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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法会7（第1页）

“好！你这个掌门做得比嵩山少林寺干脆！”乔远景说罢，大踏步上前，未做任何吐纳运功，直接便是撼山一掌。

忘尘右掌全力受之，僧袍袖子鼓起像个风袋，右手臂肌肤上隆起一圈环形鼓包，鼓包极快地贯穿右臂入肩再击入胸腔。忘尘面容一阵扭曲后恢复如常，左掌立即抬起还击。乔远景吃惊不小，万万没想到忘尘消化掌力如此之快，更能抬手之间还击，他不甘示弱以掌相迎。忘尘僧袍袖子收紧，紧紧缚住左手臂，内力运及处，手臂被挤压成长锥形，内力从掌心传出后，手臂才恢复原状。

两股内力相互撞击，两人各退一步。乔远景吃惊更甚，忘尘发出的内力分明与他如出一脉。

从忘尘身上飘散出许多尘埃并散发出一股味道。众人以为忘尘修炼了什么特异神功，有的人还深吸几口来辨别。等回过神来，“我呸！”许多人捂住鼻子吐口水。先时忘尘来得太过突兀未曾注意，尘土和异味分明是闭关多久便多久没洗澡没换洗衣裤染在身上的。

乔远景临敌经验老道，立即想到：“这以彼还彼的功夫早有耳闻，瞧他有恃无恐，普通的拳脚内力对他毫无效果还要反受其害，我又不用兵刃伤人……”他苦思良策，内心却欢喜开来：“这便是《洗髓经》里的功夫？！听他言语之意，并非刻意与我为敌。对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乔远景见忘尘在交手后双手复又合十，中户大开，绝不是殊死相搏的姿态，他心下思忖：“只要能治好这两个孩儿，谁当方丈不都一样么？”但心念又一转：“若不让他领教我的真功夫，将来定会受制于人。”想罢此节，乔远景提掌再上。

曹公公暗中在两指之间夹一根细小的铁钉，铁钉淬毒，铁质能催出加倍的寒气，他这一掌出力不均，初时无甚威力，与肥和尚两掌相贴后，狠狠钉住，极寒的内力迅猛催发出来。

良久，肥和尚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曹公公后继乏力寒气不纯，心下慌了：“罢了！江湖不似朝廷，一介武夫终究以武力论成败，都怪忘悲武功尽废，忘归贪恋女色，否则早就拿下了。唉！下次重金聘请几个高手再来算计，免得在这白白耗费功力！”正计算得失间，看见肥和尚裤裆湿了，曹公公心中一喜，以为肥和尚被吓住了。谁知，少顷，地上湿漉漉的黑色水迹全凝结成冰，原来肥和尚是这么散功的。肥和尚笑嘻嘻道：“可惜不是盛夏，要不然开裆裤，绝对射你一脸冰疙瘩！”

曹公公战意被彻底摧毁，看到另一边，乔远景一掌化两掌，两掌分四掌，四掌变八掌……以雄浑内功称雄江湖的排教总排头竟要以招式技巧取胜。

乔远景掌影笼罩忘尘，看似虚多实少，但只要忘尘对上某个掌影，乔远景就能以极快的速度补上虚掌，成为开碑裂石的实掌。

忘尘两个手掌心各鼓起一个大包，大包里又有一个稍小的包，依次缩小，均是薄薄一层膜，不知其数套在一起。

忘尘未刻意寻乔远景掌法中的破绽，随意对上一掌，啪的一声，手上的膜破了一层，接着又是随意一掌，啪的一声，手上的膜又破了一层。

看不清掌法的庸手和一般人物，先是听到乔远景繁密掌法催动的“呼呼”声，接着是“啪啪啪”的对掌声，乔远景一掌又一掌皆被忘尘所破，忘尘手上的鼓包也已破尽。

乔远景跳开战圈，道：“少林寺有这般怪异的武功么，别不是速成的旁门左道功夫？”

忘尘道：“少林正宗韦陀掌。”却不解释手上鼓起的气包。

曹公公冷笑看着未出全力的乔远景。乔远景张目一瞪，似在警告，他随时会倒戈一击。

“原以为计划周密，竟因种种意外而一败涂地……但是，就算此番输了，也绝不让别人今后日子好过！”想到此节，曹公公开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顿了顿，看向秦仲允，意思再明显不过：“进士大人，轮到你表述忠诚之时了。”秦仲允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升官才能施展才华的念头占据他的脑海，站到曹公公身边。

有了进士帮衬，讲道理平添几分胆色，曹公公继续道：“这些年从南少林寺出去的弟子，落草为寇、作奸犯科，扰乱法治……归根到底，是你忘尘领导无方。只有重选住持，如青城泰山诸派一样归纳朝廷管辖，为朝廷效命，才是苍生、社稷之福。”曹公公故意说出青城泰山两个近来得势的道宗门派来气少林寺。

明朝初期严防太监乱政，不准太监识字。可太监从小就被送到宫里，看那些军机奏章来来去去，听鸿儒大学士商谈国事，就是不想去学，脑袋也被迫塞满之乎者也，曹公公信手拈来，套上一段。肥和尚肉肠般的嘴唇动了两下，没出声。曹公公心中“嘿”地嗤笑道：“只会说脏话的大老粗。”他又开口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你为了个人喜好荣辱，上串下跳，全寺离心，你不惭愧么？忘尘！你武功不及忘悲，心境不及忘心。全靠蒙蔽上代方丈才得了住持之位！”

秦仲允附和道：“未向僧录司登记在册，是名不正也！”忘尘接替方丈时，明朝还未规定需向僧录司报备，这是近些年才颁布的新规。秦仲允无视众僧哗然，继续抹黑道：“南少林寺沉沦至斯，是言不顺也。名不正，言不顺，尸位素餐，忘尘你安敢忝居高位乎？”读书人一旦堕落起来，真是连爹妈都能卖的不要脸！

众僧人鼓鼓噪噪声连成一片，但或不善言辞辩论，或碍于官威，无人敢出来制止曹公公秦仲允诋毁忘尘与南少林寺的言论，但清子心思与众人不同：“此时不站队，更待何时！”

清子见曹公公耍起了之乎者也，而忘尘却只是呆呆出神。他以为忘尘被说中痛处，无法应对。他看向希施，希施的背部臀部在靠背椅上不安地磨蹭着，清子知道爱讲大道理的希施是碍于北少林寺的身份才未能挺身而出，他心里一定难受的紧。

清子从希施身后走到前台，他虽然浑身颤抖，但步伐坚决，高声道：“曹大公公未免是断章取义，一概而论了罢！”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名不见经传的小沙弥。清子强稳住心神，转向县令说道：“县令大人，我寺交的赋税可是全县第一，从未差过分毫。僧人在寺内坏了规矩，自然由寺规惩戒。寺外破了戒律，本寺也是协助抓拿，依国法办理，从未徇私枉法！”清子又转向秦仲允，道：“善事大人，国法有明文，僧人各种仪式、活动都由僧录司监督办理，却从未听说过直接由……东……厂越权干涉。”

清子虽然人微言轻，但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坛上坛下顿时安静许多，清子胆子又壮了几分，继续道：“自佛门传入中土以来，历经三武一宗法难几近覆灭！佛门沉寂已有四百余年，观如今，道观林立道学昌盛。道盛佛衰却是为何？！”

讲到佛门难堪处境，众僧无不沉默，旁人不在佛门中，更插不上嘴。清子继续自话道：“盖因佛法不纯，信徒释道儒不分，菩萨与土地公公诸葛武侯等人同在一寺享受香火，真是可笑可悲！唯有正本清源，如忘尘方丈坚守佛心宗一脉，广纳信徒施之教化。想忘尘方丈初任时，寺中仅百位僧人，今日少林寺僧俗弟子成千上万，受感化者更是难以计数，已如星星之火燎原……”

“住嘴！嗡嗡叫像只苍蝇一般！”曹公公泼皮无赖地打断正说得兴起的清子。他皱着眉，心道：“今日事事不顺，连歪曲个道理都有小杂碎顶嘴！”他不屑也不想与清子纠缠，仍旧冲着忘尘言语，回的又却是清子所言：“赋税第一？南少林寺自你接掌以来，年年扩建，钱都是从哪儿来？我知你看不上东厂，嘿！东厂里南少林寺出身的也不少。在各地打着南少林寺旗号犯案的也多如牛毛。出家人讲究因果报应，我看，报应来得早总比来得巧，来得一切皆报要好！”

清子被曹公公侮辱，又没勇气回骂，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僵在原地。希施递上一杯茶水，安抚地拍拍清子的肩，对曹公公道：“法会本就是诵经布道，你常年在皇亲贵族身边，气度反不如一个小沙弥。也不知是哪位僧友将你请来，真该多住几日，化解身上的戾气。”希施走到曹公公身边，又对清子道：“小沙弥，如何中兴佛门也是我日夜苦思之事，你且往下说，不能苟同处，我们疑义相与析。”曹公公横了一眼希施，却又不好发作。

清子喝干茶水，仍觉口干舌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怎能因一撮宵小就否定在场你我诸位？僧人增进佛法，居士日行一善，定能感动佛主，赐转世菩萨，现中兴之神僧……”

清子没了方才那股精神劲，有些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声音越来越小。许多人一听扯到转世，顿觉索然无味。希施却似有偶得。

朝中太监侍奉在皇帝、当权者周围，最擅谗言侧敲恶意中伤。曹公公之前说的尽是暴露忘尘做住持以来管理不善之处，再配上太监细细尖锐的嗓音，传入他人耳中，勾起人心阴暗，想不到南少林寺半分优点，更在忘悲等人脑海中放大，清子前后说的都成了耳旁风。忘悲就想到：“方才忘尘以师兄弟情义求我，他已救下忘归，又应允寻回忘归之子，我一时心软，退而让他住持法会。少林寺真要成藏污纳垢、祸国殃民之所了！”克也原本要接任方丈，心中不甘自不必说。克己更不能让忘尘秋后算账。三人心念转而坚决：“不成！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忘尘再做住持！人数我们这边还占优，真拼未必会输！”念及此处，三人脸上戾气大盛，便想向亲信弟子做暗示，要做困兽之斗。

忘悲克也克己在寺内追随者众，眼见一场群殴一触即发。一条灰影落在肥和尚面前，却是念结回来了，瞧她大汗淋漓一脸沮丧，终未能夺回女婴。只见念结看了又看，神色犹豫一阵，惊奇道：“圣泽法师？你怎么长残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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