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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冰晨被段恒死死地捂住嘴,二人躲在暗处,浓密竹枝遮蔽着身躯,两双眼睛紧紧盯着来时方向,良久,却是没见再有人前来。二人不禁疑惑,有静下心来,等了会儿,仍是不见有人来。
段冰晨终是沉不住气了,掰开段恒的大掌,四处张望了会儿,立刻起身,跑出草丛,段恒制止不了,只得跟上她。
两人小心翼翼,途中却依旧没发现一人,心中一股不安油然而生,不敢迟疑,火速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奔去。
段冰晨愣住了,定定的站在当下,眼前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摊着,地面上,随处可见的黑衣死士的尸体就这么躺着,段冰晨呼吸变得颤抖,口中喃喃念着三哥,螓首不由自主的轻摇,似是不敢相信。段恒也是一怔,虽是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可眼前之景却着实让他吃惊,交错混合的殷红鲜血一路蜿蜒,浸湿了整片土地,腥甜气息飘荡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段恒看着身旁的段冰晨,刚想说什么,却见她失了魂似的踉跄上前,颤抖着双手,一具一具,翻开这满地的尸体。这些黑衣死士,个个死相惨烈,强烈的剑气将他们伤的体无完肤,尚未凝固的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流出,脸上,淤血沉积,呈现一片青紫,段冰晨强忍下胃中翻滚仍是不死心的继续翻开。
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段冰晨有些挫败,眸中的急切再也藏不住,直到抬眸之际,瞧见帮她找寻尸体的段恒身形猛地一震。像是意识到什么,段冰晨慌忙上前,却在见到地上男子手中持着的那柄玄铁黄玉佩剑时,整个人怔在了当场。脚步开始颤抖,仍是倔强的步步上前。
“不要过来!”段恒没有回头,语气却是毫毋庸置疑的的坚决,段冰晨清楚的看到,他的身子,在隐隐颤抖着。是什么,能让征战沙场的大哥,这般颤抖了?
段冰晨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不自主的摇着头,摒起呼吸猛地上前两步,却被段恒敏捷的一个回身,拦腰挡住:“别看!”
段冰晨剧烈的扭动着身子,却在蓦然撞见地上之人的惨状那瞬间,停止了一切动作。这是怎样的惨痛!地上之人,那一身黑衣早已经被无数兵器砍得破碎,鲜血正汩汩流出,染湿了身下大片黄土地,目光渐渐向上移,美眸瞬间转为惊骇!脸!他的脸!段冰晨浑身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地上的人,从脖子开始,便已是满目伤痕,直到头顶!面目全非!!
段冰晨抖得说不出话来,她可以想象的到,那漫天而下的各式各样的兵器,将她的三哥伤的体无完肤,伤的,面、目、全、非。忽的想到什么,段冰晨像是突然来了气力,猛地推开身前的段恒,踉跄上前,来到男子身边,盯着他,深吸几口气,像是做了身重要的决定,在段恒不解的目光中,拉过男子的手,缓缓摊开他那满是污秽鲜血的掌,用洁白的衣袖揩拭去浓厚的血污。倏地,段冰晨只觉着这世界聋了,耳,听不见任何声响,全身的感觉,全数集中在那双失了魂的美目上。
段恒见状,慌忙上前,却只见段冰晨不声不响,静的可怕,右手缓缓抚上男子的掌心,那里,是一道两寸左右的伤疤,因着年代久远,疤痕已经泛白,可这,却恰恰证明了这最沉痛的事实——段咏,已逝······
段冰晨没有理会身后段恒,只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长指伸向那触目惊心的脸颊,在离那还有半寸之时,停住,呼吸已是控制不住了,纤手却倔强的抚上他的脸庞,感受着已经冷却的鲜血温度,感受每个伤痕的凹陷,每个凸起,感受皮肉翻开的弧度,感受那密密麻麻伤口下,自己抑制不住的颤抖。
那是她的三哥啊!她那爱美如命的三哥啊!那个会心疼她的感受的三哥,那个关心她的情感的三哥,那个会在她撒娇之后不顾后果帮助她的三哥,那个在她闯祸后为他顶罪的三哥,那个笑起来邪邪的,会带她逛青楼喝花酒的三哥,那个,为了她跪在雨里三天三夜请求父亲收回成命的三哥啊!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上,流走温度,静静地,就这样被丢弃在这里,这么久,久到失去了所有动作,久到,没等到他最爱的冰儿,跟她道一声别,就这样,离开了······
段冰晨终于坐倒在他身边,心,像是缺了一大个口子,被谁,掏空了。泪,再也控制不了,汹涌的滚出眼眶,段冰晨小心翼翼的捧起段咏的头颅,缓缓倾下身去,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任由他满身的血污染上自己的肌肤,任由自己滚烫的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肩头,钻进领子,流向他的心口,阵阵哽咽。段冰晨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痛,像是把心整个掏出,用世上最钝的刀,片片,凌迟!
他们说,奉天命,除余孽!奉天命?奉天命!奉天命!呵呵呵呵,好个奉天命,好个赶尽杀绝,好个,轩辕寒!
段冰晨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满是泪痕的小脸显得尤为狰狞,“好啊!好个赶尽杀绝!好个轩辕寒!轩辕寒!”骤然抬起小脸,瞳眸染血,眼神愤恨,猛地仰天大啸一声:“啊!”那声音凄厉的仿佛是地狱中狰狞的厉鬼。伴随着这声长啸,一道紫色强光带着翻腾的力量,向四周急速扩散,这方圆五里的竹林只瞬间,齐齐折断。身后段恒只觉体内真气一阵剧烈震荡:“噗!”身子半跪,一口鲜血喷出,溅落在段冰晨脚边,几滴血珠瞬间沁进了那素白的鞋,染出炫目的红。
段恒强撑起身子,踉跄来到段冰晨身边,展开双臂环住她:“冰儿,别这样。”他看了眼地上段咏的尸体,眸子瞬间染上悲痛,却忍不住催促着段冰晨,“很快又会有追兵赶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没等他说完,段冰晨缓缓回过头,目光呆滞,看了他一会儿,再次回过头去,看向地上的段咏,愣愣的盯着,最后,抽离被段恒环抱的身子,伸手,想将段咏拉起,却因着气力用尽,几次尝试,竟拉不起那高大的身子!却仍是不死心,一次一次的尝试。看出她的意图,段恒沉痛的闭上眼,下一瞬,段咏的整个身子被段恒扛起,手中的玄铁黄玉佩剑掉落,被段冰晨小心拾起,抱在怀中,死死不肯放手。
段冰晨使劲儿刨着土,双手早已是血迹斑斑,仍是倔强地刨着。段恒实在不忍心,却又制止不了她的执意,索性下到坑里,握住她的手:“你受伤了,我来。”段冰晨呆滞的摇头,仍是坚持地挖着。段恒见状,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一把拉过她的身子,逼迫她直视自己:“你清醒些!你以为咏会希望看到你这样么?振作起来!”说着,还摇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段冰晨的身子明显一震,看向他的眼眸,复杂的让人看不穿。忽的,段恒的手被扯开:“振作?!你要我怎么振作?他是我三哥!他死了!为了护我先走,他才死的!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段冰晨朝着段恒奋力吼叫着,心中的痛苦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是我逃出了天牢,轩辕寒派人来追杀,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爹说的对,我是段家的祸害!我果然是个祸害!祸害!”段冰晨疯狂的责备着自己,双手撕扯着秀发,小脸痛苦的皱成一团。
段恒没想到她竟然将所有的罪状都归于自己,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不自觉的揪了起来,双臂一揽,将不停扭动的身子揽进了自己的胸膛,清晰的感受到那烫人的泪水,沁湿了自己的衣襟,也烫伤了自己的心。“别这样。”段恒哑着嗓子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是自愿的,保护你,是我们自愿的。别伤心,咏不会希望你这样的。真的!相信我!”
段冰晨伏在他胸口抽噎了好一会儿,渐渐地,渐渐地,停下哭泣,缓缓抬头,看向段恒的眸子,终于不似方才那般死寂,明白段恒的良苦用心,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从今日起,再不能软弱,她已经失去了三哥,不能再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于人,看向静静躺在身边的段咏,她深深吸了两次气,凝神屏气,手中宝剑承受住强烈力量,挥舞出炫目剑花,段冰晨轻皱起黛眉,这柄剑虽是绝世好剑,可与元宝的通灵相比,却也是稍逊一筹。挥动的招式虽是精妙,却威力大减,料到她的意图,段恒提起手中长剑,配合着段冰晨的剑法,应和着她的招式。
七绝剑法第四层,又是双剑合璧,威力巨大,蔓延的剑气将地面炸出一个硕大深坑,两人收手,对视一眼,一齐蹲下身来,将段咏的身子,缓缓放进深坑中。松软的黄土,一捧一捧,被撒进巨坑,此后,世上再无那样一个人,这般宠着段冰晨,他叫:段、咏。
段冰晨呆呆地看着被填平的巨坑,怕仇家追杀,她不能在这儿立碑,只能牢牢地记下这位置。良久,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捏了捏手中三哥的宝剑,定了定神,天边,启明星微亮。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三哥,失去了元宝,她偏过头,看着大哥,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段冰晨随着段恒,一起踏进了这竹林深处······看小说,来小燕文学,关闭阅读模式,体验高速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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