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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暂移（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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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骄傲自负之人越是自卑，说的便是陆通。

从前，陆通原本就长得好，又吃喝不愁，叫陆家养得就更好了。众星拱月的陆通，从小就知道自己比别个出色。等他进学时，别人背很多次才能记住的东西，他听一两遍就能复述大概，通读三五遍就能背诵，他的出色，就更明显了。

哪个少年人不会骄傲？

陆通骄傲着，但彼时他的周边全是好人，他的骄傲不好显露。于是，陆通便把骄傲藏到了温和的表象之下，不仔细，并不会发现。

打破他这种骄傲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遇到比他还优秀的人，那么，这份骄傲就会渐渐消失。若遇不到这种人，那么，他的骄傲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可惜的是，不等陆通出去遇到或者遇不到更优秀的人，便夭折在山村。

随着陆家顶梁柱的消失，陆通的世界崩塌了。从前那些“好人”都不见了，陆通日复一日地坚挺着。尽管艰难，但因为意外，陆通便一直他坚信自己是优秀的，还是骄傲的。正如江荻所察觉那般，他现在的骄傲，是按照他的方式，独自骄傲着。

这份骄傲，是江慕这个白衫秀才都不能击败的骄傲。

江慕不能，江荻却能。

江荻读书读的随心所欲，什么都知道，却从不炫耀，一切都以学以致用为目的。这让一直以读书为傲的陆通，有些自惭形秽；江荻的文不顶尖，但够用，江荻的武，便是陆通这个门外汉，也知道那是真的好。

踹飞陆畅后，江荻只不过休息了三日，便换上短打，在院子里打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柔中带刚，还有些花拳绣腿。当陆通这么说了后，江荻浅浅一笑，同样的拳法，却是十倍速度走了一遍，这一次，陆通什么都没看出来。慢动作的是花拳绣腿，加速后便是致命的杀招。

因为够快，对方无从判断她出招的角度和时间。

江荻，真正的文武全才。

陆通的骄傲便被打散了，自卑渐渐显露。他从前是觉得家世配不上江荻，等真正熟知后，他才知道自己最配不上江荻的，是内里，一种由内而外的崩塌。但是，每当他有一点自卑露出来的，江荻总会不经意对他表露一点好。就这一点好，让陆通有种“我比自己想象更优秀”的感觉。

自卑，就这么消失在江荻不经意中。

可越是相处，他就越不安，也越来懂江慕的感受。江荻因为足够的强大，她可以极快地适应所有的生活，包括陆家这么贫困的日子。这样的江荻，可以谁都不依靠。她现在是江慕的妹妹，也可以随时不是；她现在是陆通的妻子，也可以随时不是。

陆通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拥有江荻后，陆通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现在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用心，都为了留下江荻。一旦江荻要走，他的世界便会崩得极其彻底。

陆通自第一眼看到紫薇花时，便觉得它像江荻。现在，江荻说，陆家养不了紫薇，听在陆通耳内，便成了，陆家养不了江荻，不适合江荻。自卑袭来，陆通无法把心底的话告诉江荻，只能重复事实：“原来，陆家养不了紫薇花。”

别说江荻不知道他的感受，就是知道了，也无法感同身受。

听了陆通的呢喃，她落落大方，道：“对啊，陆家养不了。可这是你送我的，我又想它好，自然要给它个好去处。你不知道，哥哥的亲娘便是个养花的好手，我爹每每养花，都会提起这事。周氏最初到江家的那两年都忍了，后来她生不出儿子后，就不忍了，同爹闹了开来，拔了我爹养的花后，江家就再没养过花。不过，我可没爹那么好说话，我送回去的花，她要是敢动，三妹就得当个没娘的孩子了。”

陆通静静听她说着话，等她说完了，才道：“那我们家的紫藤花，就一直养在江家吗？”

江荻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说：“都说了我们家的花，当然不能一直养在江家了。夏家庄不适合养紫薇花，那么我们就换个地方住。等有能力给紫薇花换个家时，自然要把它们领回来。”

许久后，陆通轻轻“嗯”了声，说：“好。先把他们送走，等我们有能力了，再把他们带回来。”

江荻见他情绪稳了些，嗔道：“你都不知道刚才你的样子多吓人！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一会好，一会儿不好的，跟林婶养的猫儿一样难伺候。”

陆通失笑。

他想起自己也曾把江荻比作黑猫的事，便顺着这话说：“说我是猫，那你就是只小母猫。”

江荻却道：“可别！我不喜欢猫，猫总是瞎叫嚷，尤其到了春天的时候，烦人得紧。”

听了这话，陆通一通猛咳。

春天的猫叫，那是猫儿发情。得不到舒缓的猫儿，可不得乱叫吗？对于那种不能宣之于口的痛哭，陆通深有感触。但是显然，他家阿荻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猫儿。

陆通的咳嗽声中，江荻又道：“不过，我最不喜欢猫的一点是，它总惦记别人的东西，谁家有好吃的，它们就去谁家，对那家人摇尾乞怜，是个养不住的。”

对此，陆通必须为猫分辩几句了：“但是不管走多远，不管去了谁家，猫儿还是回来的。至于吃别人家的东西，能有更好的口粮，干嘛要委屈自己；至于摇尾乞怜，都吃了别人的东西了，自然要乖巧感谢的，怎么就成了错处呢？”

江荻冷哼，道：“怪不得人家都说秀才的嘴骂遍天下，我今日总算开眼了。”

陆通哭笑不得，无辜地看着江荻。

这样的表情，落在江荻眼里，便成了那只摇尾乞怜的猫儿，长叹一声，江荻推开碍事的陆通，道：“我就说嘛，你就是只难伺候的猫儿。快让开，别耽误我挖花儿，早点送到江家是正经。”

陆通亲自把花送到江家。

江监生听了事情的经过，立即应了暂时做花农的活儿。为了不和周氏起冲突，他把两株紫薇花种到了前院。拿出前所未有的细心，只用了两日，就将紫薇花养出了精神气，恢复到知县王坤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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