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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把根留住（第1页）

一秒记住【xiaoyanwenxue.com】精彩无弹窗免费！胡小菊成了温顺的小绵羊。一日三餐尽心服侍，希冀他能回心转意。

这天吃了中饭，胡小菊在收碗筷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说：

“志刚想请你去他工地去搞。早上送强强上学，到市场买菜。下午接强强，辅导作业。他的座位靠后，想请你活动活动，找找老师。你不想去我就退信。”

在外人眼里，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了几个月的闲人，哪晓得他到玉器店赌石，赌一把大赚一把，有了上百万的收入。他也在想找一个遮人耳目的权宜之计。你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好啊。我也怕坐吃山空。”

“你真的去？我这就跟志刚打电话。总比挖煤强。”

孙伏明出现在工地的形象在工友们看来不伦不类。盛夏时节还戴着崭新的摩托车头盔。脖子上披着白毛巾，已被汗渍染黄。舅母子蒋蓉接过菜时关切地说：

“小孙哥，你把头盔取了，脸红通通的。”

旁边的小工姓武，是个愣头青，他抹抹脸上巴着的水泥灰，从旁打趣：

“母老表，您跟姐夫哥买条绿毛巾。”

她以牙还牙：“你是不是要我跟你买顶绿帽子戴起舒服。”她嘴不闲着，风风火火地到临时搭起的工棚烧火做饭。

小武显得很开心。以前母老表去烧火做饭，他就忙得连轴转，这个喊着要砖，那个催砂浆，连直起腰的工夫都没有。他和蒋蓉是远房亲戚，忙得抽筋的时候就愤愤不平地想：“还是他妈的什么亲戚。”因为脑子里缺根筋，拿不起瓦刀只能做小工。现在好了，孙老师成了他的帮手，还成了他的下饭菜。他充人物头似的指点起来：

“孙老师，大热天砂浆要和稀一些，把灰桶加点儿水……拖水管子来把那堆砖喷湿，马上要用……”

孙伏明感到最难受的是在工棚吃饭。除了他和蒋蓉，个个是烟鬼。他取下头盔时感到凉爽多了。坐在正对门上席的马师傅喷出一口烟，那烟雾和孙伏明头上的汗蒸气奇妙地纠缠在一起。这个人右手中指少了一个关节，做过截肢小手术。他是个直肠子，说话从不转弯：

“孙老师，你早就要把尿罐子甩了。热病了还不是舅妈的心病？”

这个老瓦匠从十七岁起学木匠。早年给堂哥打家具，堂嫂整出一桌鸡蛋全席，盐蛋、煎鸡蛋、炖鸡蛋、鸡蛋条子什么的。堂嫂左一口“没得菜，请多担待。”右一口“没得菜，请多担待。”有的人担待一次他受得了，担待多次他就受不了：

“没得菜，没得菜，蛮光荣啊？不兴我搞事还带菜来吧？”

但他又挺讲礼数。以前当木匠，经常和瓦匠坐一个桌子吃饭，哪怕瓦匠师傅小他一大截，他都礼让他们坐上席。别人端起酒杯子请大家喝，他才端杯子，绝不先端。他常说九佬十八匠，瓦匠在前木匠在后，不能乱规矩。自从有了三夹板和铝合金，老木匠没有了用武之地，摇身一变成了瓦匠，像装模这种木工活交给他做是轻车熟路。因为有了这双重身份，他当仁不让坐上席。他端起酒杯子往旁边挪了挪：

“堂屋的姑爷，厨屋的舅爷，姑爹来坐上席。跟姑爹倒酒。”

胡志刚提起十斤装的塑料酒壶，小心地往一次性的塑料杯子里倒了半杯酒。他晓得姐夫的酒量不行，怕大家攀他喝酒。果然马师傅不答应：

“志刚，你是不是舍不得酒？满上，满上。”

孙伏明已盛了一碗饭，站着吃。他故意扒了两口，说：

“我真的不喝酒。”

一般情况下，只要端起饭碗，就没人劝酒了。马师傅拍拍上席的椅子说：

“孙老师，你肯定喝酒，你是瞧不起人。坐这儿吃。”

孙伏明站在原地，很严肃地说：

“我中午从不喝酒。您是高空作业，最好不喝酒。”

晚上趴在床上，孙伏明痛苦地哼哼，舒舒服服地看着码书。胡小菊殷勤地给他按摩，问他：

“明天还去不去？骨头是不是要散架了？不去了吧，跟我去做保险。你用这样的劲头去做保险，包你每月收入五六千。”

他不置可否，继续看码书。哼唱《把根留住》：

“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为了生活，我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多少岁月，凝聚成这一刻，期待着旧梦重圆。万涓成水，终究汇流成河，像一首澎湃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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