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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 厌火之地（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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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经过那片狭长的丛林时，洛秋平生第一次见到了名为扁头乌的巨型鸟。当时那只鸟挡在铺满蕨类植物的小径上，用一张宽阔的大脸庞注视着他们。它的两颗反光的眼珠子左右转动，尖喙不时上扬。当即停下由须车的帕勒塔跳出车厢，朝着扁头乌大吼了一声。大脸鸟就此逃离，强劲的双翼拍断了不少枝干。

回到车上重新戴好头盔的帕勒塔解释道，“这鸟欺软怕硬。跟它对峙的越久它越有攻击性，必须趁早用声音吓走它，它很怕突然的响动。别指望它盯着你一段时间后会放弃，它盯着你是在观察你，你不敢动，或者转身逃跑都是在帮它建立自信。它的力量很强大，是食肉类，即便吃人也不足为奇。”

此后复行无阻，日半穿越丛林，终至沙漠。初入时的沙丘之地远不如想象中酷热，乔内里雪山的寒风卷着雪花以骇人的风速吹来。帕勒塔介绍说深处昼热夜寒，然而他们脚下的沙面已覆上冰霜。四五成群的长耳驼正在不远处嚼雪补水，这里不见日照，唯有巨大雾气的阴影笼罩沙丘。

绵软的沙地教由须车再难向前。他们下车之后回望愈渐深陷的车辙，往来不绝的微风很快便在沟壑中填入新的砂砾，身后的树林在视野中也愈发矮小。远眺之下的土壤与沙地分界模糊不明，只有垂死的枯黄枝干在昭示危机。沙丘起于岩石地面，蜿蜒在两座塔形的嶙峋高石之间并不断向上，至高点千尺有余。据说丘脊两侧的沙堆已百年没有移动，吹拂的风只会为沙丘顶层带来变化。

继续深入之前，他们看见成群的六足象从身前经过。帕勒塔要求二人在原地等候，很快便带回两只路上见过的长耳驼。

“要骑它们吗？”洛秋好奇地问。它们身形精瘦没有驼峰，远看似鹿但两耳宽长，实在不像能载人行走的坐骑。

帕勒塔摇摇头，伸直两臂放到它们眼前。长耳驼俯首伸出舌头，将粘稠的唾液留在他的臂膀上。“这是过沙漠的一个方法，”他一面解释道，“这些长耳驼会用唾液帮助行人降温，它们的唾液能在肌肤表层保留一两天，可以避免被晒伤。”

艾息格伸出仅有的独臂，“脸上怎么办？”

“你要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让它们帮你舔舔脸。”

艾息格抬起唾液覆湿的独臂稍稍一嗅，恶臭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望无际的黄沙让人绝望，洛秋仿佛看见远处隆隆翻滚的热浪。“我们就这么走着出去吗？”他问。

“放心，”帕勒塔拍了拍肩上扛着的囊袋，再指指他们二人满堆的肩头。“咱们有这么多补给，肯定能走出去。而且这条路已经很多人走过了，咱们刚才进入沙漠的那个口就是前人开辟的，从那个口开始笔直地朝东走，四五天就能走出沙漠。”他蹲下身子将精致的司南仪拿出来握在手上。

多变的沙漠危机四伏。帕勒塔沿途不断讲解，意在让他们避免危险。有那么几次，他们为了躲避巨窠鹰而躲在岩石后，直到猎鹰远走他们才敢返回原路。巨窠鹰翅展至少十七尺，可以将一个壮年活吞下肚。为了防止这样的悲剧，行走在沙漠的人们只能避免自己被发现。然而在沙漠随意行走也需承担着巨大的风险。旧有的路径是安全行进的成果，如果脱离原地很可能会被流沙吞没。

深入炎热区域，洛秋不断拧开囊盖补充水分。他在风蚀岩石的阴影下换回了自己的衣裳，那件大衣在一开始就被留在了由须车上。艾息格身上则仅剩单薄的白衬衣与长腿裤，他本想卷高裤缘，但帕勒塔不建议他这么做。长耳驼的唾液开始发挥作用，他们的两臂在暴晒后并未刺痛，反倒有种湿热包裹的怪异感，尽管仍不好受，也好于身背其他部位的刺痛感。

“早知这样，”艾息格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垂着头躲避当空的烈日。沙漠的一切皆有变化，唯有高悬的天日亘古不变。“我还不如让它给我舔舔全身……每个穿行沙漠的人都是靠双腿吗？”

两颊通红的帕勒塔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那些大耳驼自身也需要储备水的，恐怕还没舔完你的脸它就没唾液了，这些大耳鸵被周围的人视为天使，沙漠附近的住民一直在保护它们。穿行沙漠的话，其实还可以骑骆驼。不过附近的骆驼都被租出去了，我估计是那些测绘队的人租的。我只是想试试由须车能不能穿过沙漠，看来是不可能的，也许可以改变一下车轮的设计……”

“骑骆驼一般要多久？”洛秋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走在队末。他不禁抱怨起来，“或许我们刚才可以骑那些大耳驼。”

“骑骆驼出去大概一天半。那些大耳驼以前也有人骑过，被带着冲向流沙坑，它们的报复心很强。”

热浪已到了能扭曲远处视野的程度，砂砾蓝天枯草枝干，所见都在翻滚，甚至是整个天地。洛秋多么希望此时能下一场大雨，即便眼下万里无云。他们在接近傍晚时步入沙漠，不计时辰的走到现在，远空的火红晚霞让人愈发烦躁。忽然而至的晚风凄冷而惬意，沙漠的气温骤降，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夜幕时分，黄沙一转眼成了包裹冰霜的银粟，似乎隔着靴子都能体会到它们的冰凉。早有准备的帕勒塔解开艾息格携带的厚包裹，从中取出三件大衣。“这里昼夜温差太大，”他递出大衣时说，“夜晚的冰还来不及融化就会在白天被蒸发掉，我们最好趁现在取些冰雪储藏在水囊里作为水源。”

为了避免风沙和难辨前路的黑夜风险，他们决定在一块岩石旁睡下，等翌日破晓后再继续赶路。

这一夜星河相伴，洛秋和艾息格睡得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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