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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宾客散尽，他被搀回卧室。卧室很华丽，连枝灯，异兽炉，象牙屏风……俨然是贵族的屋子。他躺在如烟如霞的帐子里，看着自己从风浪里挣回来的一切，十年的疲惫，仿佛这一刻才全部袭来。

他很快睡着，做了个梦。梦里回到多年前，刘睿挽着缰绳，和云起站在山坡上，而他躲在树林里。这一回，他没有怂，而是大大方方走出来，对刘睿道：&ldo;睿睿，你跟别人好吧，我不难过了。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rdo;

这一天，赵棠在码头看货，货是廉价丝绸，运到身毒，能卖天价。码头上，蚂蚁一样的苦力搬运着麻袋，其中一个又矮又瘦，几乎是孩子。他扛着巨大的麻袋，摇摇晃晃，一下摔倒了。麻袋从肩上滚落，摔进海水里。

管事的立刻上前斥责。小苦力爬起来，咳嗽着，苦苦哀求。就在他哀求的时候，脸孔露出来。赵棠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脑空白。

那是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五官平淡，唯有一双丹凤眼漆黑明亮，宛如晨星。

那几乎是，幼年的刘睿。

第20章

幼年的刘睿跪在管事的面前，一边咳嗽，一边求情。赵棠身不由己地走过去，对管事的摆摆手：&ldo;算了，小孩子。&rdo;

管事的道：&ldo;还不谢赵爷！&rdo;

小苦力立刻磕头：&ldo;谢谢赵爷！&rdo;他嗓音沙哑，眼神畏怯，这便不像刘睿了。于是赵棠心里的恍惚退却，继续询问：&ldo;你这么小就来干活，你爹爹妈妈呢？&rdo;

小苦力不说话。管事的道：&ldo;唉，赵爷，他没爹，他妈是个窑姐儿，两个月前病死了，我实在可怜他才让他干活的。&rdo;

赵棠看向小苦力。小苦力瘦兮兮，低头站着，光脚彼此搓动。赵棠心生同情，便道：&ldo;我府里缺个端茶倒水的小僮，管吃住，一月六百钱，干吗？&ldo;小苦力摇头。

管事的一巴掌拍在他头上：&ldo;初阳！赵爷提拔你呢！还不磕头谢恩！&ldo;初阳道：&ldo;我妈临死前，不准我跟官府的人来往。&rdo;

赵棠愕然失笑：&ldo;我是商贾，不是官府。&rdo;

初阳理直气壮：&ldo;你穿着丝绸衣服，怎么不是官府？&ldo;

赵棠哈哈大笑。管事的继续劝，劝得初阳越来越警惕。最后，小崽子一扭头，跑掉了。他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肥大的衣服甩动着。赵棠看着他的背影，心旷神怡。

刘睿绝不会这样撒丫子奔跑，自己却常常这样跑。这孩子长得像刘睿，身世性格却像自己，岂不是天赐的缘分？

赵棠不急不躁，等着初阳放下戒心。然而一连几天，码头上不见初阳的影子，问管事，管事的两手一摊：&ldo;我也好几天没见着他了呀！&rdo;

赵棠心里不安，立刻召来几个爱嫖的水手，问出初阳的住址。一个水手把赵棠带到闾巷。在闾巷尽头，有一间极破、极小的屋子。席片墙，木板门。那水手去敲门，门内走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水手问：&ldo;初阳呢？我们赵爷要见他。&rdo;

男人道：&ldo;什么初阳？这儿是我家！有个窑姐儿欠我钱，这房子抵给我啦。&rdo;

赵棠久在市井厮混，哪能不知怎么回事儿，厉声道：&ldo;初阳呢？&rdo;

水手们闻声而动，把男人按倒在地。男人立刻痛叫起来。

&ldo;饶、饶命！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估计……饿死了吧。&rdo;

赵棠一脚把男人踹倒，领着水手们在附近打听。穷人们，自己活着都困难，谁会关心别人的孩子。赵棠便让人去买饴糖，分给附近的小孩子，向他们询问初阳的下落。终于，一个小孩儿道：&ldo;他住在山上，我带你们去！&ldo;一行人跟着小孩儿离开闾巷，走到码头附近的小山坡上。半山坡上挖了一个洞，洞口摆着锅碗瓢盆，洞伸出堆着树叶、被子、脏衣服。树叶上趴着一个人形，瘦成骷髅样。他几乎不动，偶尔咳嗽一声，咳出血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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