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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秦楼楚馆（第2页）

凌纾一进玉仙楼大堂，甜腻的浓香就熏得她险些打了一个喷嚏。她定睛看去，只见这温柔乡内，大堂里挂着重重叠叠的红绡纱幔，由远及近，浓淡相宜。再看一圈，纱幔后能看到几间屋子，门侧都挂着牌子，一多半门关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些琴音笛声，倒是风雅。

鸨母见有贵客来了，忙迎出来，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少爷，不知您……”

凌纾来前还想多见识见识，但被这里的浓香熏得鼻子十分难受。此时的她根本不想跟鸨母多说话，只一心想把谢翠娘要出来就回家，于是抬手止了鸨母的奉承话，冷淡道：“我是来买人的。”

杨护院在后忙道：“这位大姐，你们这儿，前十来天，是不是买了个十七岁的女孩，名字叫翠娘的？”

鸨母上下打量了这主仆俩，觉得他俩不像普通百姓，不敢直接将这两个不懂行的撵出去，只得赔笑着道：“这位贵客不要为难我老婆子，我们楼里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做人牙子买卖的。”

杨护院看鸨母这个样子，忙塞了一块碎银子到鸨母手上，低声道：“大姐，咱们借一步，有话好好说嘛。”

鸨母偷偷掂了那块银子，觉得怎么也有个五两，这才引着二人去了一间空房。

凌纾看到那大红的垫子上在烛火下似乎有些斑驳，又听到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怪声，觉得有点恶心，她嫌弃地坐下。杨护院习惯性地合上门，守着门注意外头的动静。

鸨母坐到凌纾对面，啰啰嗦嗦说道：“这位少爷，我们这玉仙楼，本是巷子里第一流的买卖。谁知一年前，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放了一把火，姑娘们烧死了两个，毁容了三个，哎呦，都是我亲自教导的顶顶漂亮的摇钱树。那场火啊，把我们的钱根都烧没了，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十来日前，才在人牙子手里买了三个姑娘，一个大的，两个小的，都是有身契签了文书……”

虽然房间的角落点着熏香，但凌纾坐在这里，还是觉得有股气味令人作呕，打断她道：“你别说废话，我只问谢翠娘。”

鸨母这才慢悠悠说：“是有个叫翠娘的，她长得俊眉俊眼些，不过年纪太大，就这，人牙子足足要了我三十两银子。哎呦呦，谁知是个三贞九烈的，真要我说，都进了我们这地方，迟早都是要低头的，我手里可是有身契的，籍书都改了，还学什么良家女子。”

杨护院见凌纾越来越不耐烦，忙替她开口问道：“我们爷不想听你那放屁的废话，那姑娘现在何处？赎身多少银子？你直说就是。”

“我们先把价钱谈好，”鸨母眼珠一转，“这一个姑娘啊，十六七岁的能做到二十六七岁，再卖到槐花巷子，还能卖个几两，这十年就按一年挣一百两银子算，还有本钱，嚼用，我给您抹了零，您平称一千五百两纹银就是。”

杨护院瞪大了眼睛，听她这账算的不像话，怒道：“你一个三十两买的丫头，问我们要一千五百两？”

鸨母笑道：“我们青楼买卖人，从来都是这个规矩。您还没娶亲吧？我这儿还有三十岁的，那个您给五十个钱我也是卖的。”

杨护院被这么讽了一下，气得血往头上涌，真想揍这鸨母，不过是当着世子的面不敢动手。而凌纾看着鸨母，沉思不语。

鸨母又道：“便宜没好货，那些不要脸的小堂子，有姑娘被买去做妾侍外室了，就故意不要高价钱，偷偷扣下契书籍书，等那姑娘生了孩子，或是得宠有了脸面，就拿着文书，不停地去刮钱。我们不一样，我们玉仙楼是体面的地方，您只要给了我这一千五百两，之后这姑娘，就当是没有来过我这楼里一般，就算这姑娘以后做了诰命娘娘，老婆子我流落街头，也不会与旁人乱说的。”

凌纾听得咂舌，面对这个做皮肉生意的老鸨，她终于能狠下心，冷冷开口道：“你也敢乱说？我今日看你这地方生意还不错，难道还想再被烧一次钱根？上回运气好你自己无事，可是好运气也不一定次次都有的。再者，我也不给你一千五百两银子……”

鸨母心里一惊，以为这少爷是要以势威逼，不想又听凌纾道：“我给你二百两金子，明日一早，我的这个侍从自然会送来。但人，我是今天要接走的，明日再交付那些契书籍书，你要是敢耍滑头，旁的我不说，你一家老小的命就别想要了。”

鸨母心里一算，而今一两黄金能换九两多白银，这二百两金子，就是一千八百多两银子，顿时心花怒放，忙道：“没问题，没问题，老婆子现在就带您去看那姑娘。”

凌纾二人跟着鸨母左一转，右一绕的，原来这玉仙楼的后院还有一排罩房。就在他们踏入后院时，有一辆马车，正要往外去，鸨母眼尖，忙叫道：“老赵，先等等！”

赶车的是个面容干冷的中年男子，听鸨母叫他，转回来问道：“怎么了？”

鸨母满面欢喜道：“那个话多的丫头卖了。”她说着还偷偷竖起两根手指头。

赵姓男子看凌纾衣饰，皱眉低声道：“少了点吧，这丫头野性难驯，我正准备把她拉槐花巷去。”

鸨母压低了声音也难掩兴奋：“不，是黄金。”

“这丫头这么值钱？”

就在这二人说姑娘价钱时，罩房内忽传出一声尖叫，因隔着厚墙，听得并不真切，但极其尖锐，凌纾闻声看向那排罩房，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明白，在表面的温柔乡背后，这里和任何一处青楼一样，都是由无数女子尸骨堆砌而成的。更令她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如果谢翠娘真是和自己抱错的，现在面对这一切的，应该是自己。

杨护院见主子一直皱眉，走上前打断那俩谈论价钱的：“你俩还嘀咕个没完了，人呢？”

鸨母满脸赔笑道：“要不说少爷是好命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再晚一刻，人就要拉到槐花巷了。”

“槐花巷？”凌纾咀嚼着这几个字，问道，“这里不是叫昙花巷吗？”

赵姓男子没有领教过凌纾的派头，阴笑着道：“这位一看就是个乖少爷，槐花巷在城门口旁边，要说我们这昙花窄巷是达官贵人爱来的地方，那槐花巷子就是什么人都能去，攒几个大钱就能过一夜。”

凌纾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她极力平复自己，对鸨母冷道：“你方才说这姑娘能在你这儿干十年，做什么又要拉到那里去？”

鸨母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去看那男子。赵姓男子啐了一口吐沫：“这丫头不听话嘛，我打算把她拉去槐花巷子接客几日再接回来，到时候她就知道我们玉仙楼的好了。”

杨护院随口道：“这事儿一般不都是楼子里的龟公做？”

姓赵的冷笑一声：“傻子才那么干，浪费人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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