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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刘玉林吩咐两个护士把大头的尸体用福尔马林药水泡上，马上要求带一个小分队，跟随主攻一团向一号地区挺进。他不愿意看到因为延误，让大头的战友全体阵亡的事情发生。他要向大头的战友讲述刚刚发生在大头身上的生命奇观。

中午十二点左右，刘玉林的小分队跟随攻击部队，推进到奶头山北面谷地。刚把帐篷架好，打出红十字旗，刘玉林就听到了曹科长洪钟一样的声音：&ldo;医生，好样的，这几个都是我侦察分队的人。这次他们立了大功，至少让大部队少阵亡一个加强营。&rdo;刘玉林挨个看了六个单架上的人，没有说话。曹科长急哭了，&ldo;都光荣了?还有四个脑袋炸烂的……你一定要救活他们。大夫，医生，你再好好看看，至少要救活一个呀……要是都……&rdo;刘玉林朝史天雄一指，吩咐护士道：&ldo;给他输血。那五个都牺牲了。&rdo;说着，跟着单架进了帐篷。曹科长忙跑几步，拉住刘玉林问：&ldo;医生，他就是史连长……脸像黄表纸……到底有没有救?&rdo;刘玉林道：&ldo;他就是断了腿，身上的血是别人的。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十分钟他就会醒过来。&rdo;

第三章

第二节

曹科长走出帐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喃喃道：&ldo;谢天谢地!狗日的，这两三百敌人进了工事，可够我们喝一壶的。&rdo;看见两个战士和七八个民工都立在几具尸体旁发呆，站起来吼道：&ldo;愣什么愣?请他们下来，再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我们的人，特别是侦察连的人。&rdo;说罢，又进了帐篷。听见史天雄发出了呻吟，曹科长掏出一盒红塔山，抽出一支递给刘玉林道：&ldo;医生，来一支，慰问品，比大前门够劲儿多了。&rdo;刘玉林板着脸道：&ldo;谢了。我要给他取弹片，接骨头，让开让开。&rdo;

刘玉林刚把史天雄的左小腿切开，两个战士把浑身是血的杨世光抬了进来。刘玉林查看一下杨世光的伤情，吩咐护士道：&ldo;输血，清洗，备皮。&rdo;转身拿起针线，开始缝史天雄刚刚被切开的小腿。曹科长看得莫名其妙，看看赤条条躺在两个女护士面前的杨世光，又看看在史天雄腿上飞针走线的刘玉林，小心提醒道：&ldo;医生，刚打开，弹片还没取呢……&rdo;刘玉林斜一眼另一边的杨世光，说道：&ldo;总有个轻重缓急，我只长了两只手。你把他抱下去。&rdo;递给曹科长一把止血钳，&ldo;把他嘴掰开，让他咬住，横着。麻醉药力一过，别让他咬烂了舌头。&rdo;

两个护士把杨世光抬上用木板搭的手术台。刘玉林小心翼翼为杨世光接好断掉的肠子，像绣花工人一样，仔细缝合那炸开的肚子。曹科长看史天雄上身乱动，用手去压，突然发现止血钳不在史天雄嘴里了，忙中无计，竟把手伸进史天雄嘴里，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把史天雄制住，就听到远程炮弹破空的哨声，喊道：&ldo;医生，&rdo;几枚炮弹在远处爆炸了，飞起的土块溅落在帐篷上，&ldo;医生，敌人开始炮击了。先找个地方隐蔽一下。&rdo;刘玉林认真缝着，说道：&ldo;炮弹又没长眼睛。马上就好了。&rdo;话音刚落，帐篷外又传来高低不同的一片哨声，有一个声音像是一把利剑，直向帐篷刺来，刘玉林向前一扑，把杨世光扑在身下，两个人把支架压塌了。一声巨响过后，帐篷倒塌了。几个人从帐篷里挣扎出来，看看都还活着，曹科长开起了玩笑，&ldo;医生，你那嘴也有股子邪气。炮弹这玩艺儿，说不得。&rdo;看见刘玉林额头冒汗，面目开始狰狞，惊道：&ldo;你是不是挂彩了?&rdo;一个女护士看见刘玉林右腿的裤角少了一大片，两只红蚯蚓样的东西朝脚腕动去，叫道：&ldo;刘医生，你的腿……&rdo;

刘玉林从腿上拔出一大块弹片，让护士给右腿做了局部麻醉，简单包扎一下，继续给史天雄做手术。

十八年后，两个伤员和一个军医，在北京刘玉林的私家小医院里再一次相见了。

两个原伤员走到原军医大开着的门口，看见刘玉林卷着裤腿在自己小腿上画线画圈。史天雄凑近一看，笑问道：&ldo;老刘，你在腿上绣花呀?&rdo;刘玉林认真画完一个圆圈，抬头道：&ldo;大司长驾到，有失远迎了。我这腿里，留了一些战利品，给我换个三等乙级残废证。春天，我打开取出了一块，手一软，少割半公分，没发现骨头和肌腱中间还卡了一块，又多当了半年瘸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rdo;史天雄一愣，笑道：&ldo;我只是来看看生死之交的老战友。&rdo;

刘玉林站起来，伸出手指点点史天雄，&ldo;未必吧。哪一级政府官员，不做日理两万机的秀?看老战友，还是生死之交的老战友，哄谁呀!&rdo;眯眼看看杨世光，&ldo;这上校先生好面熟，也是生死之交?&rdo;杨世光十八年后见到救命恩人，激动得大气都不敢出，见刘玉林还记得自己，忙把上衣掀起来，指着自己的肚子说：&ldo;刘医生，这里还留着你的针线活呢。不是救我，你也不会……&rdo;

刘玉林举手道：&ldo;得，得。生死之交，别玩这种里格楞，我只信个缘字。这些年，你肚子呀什么的，做什么运动，没什么不方便吧?结婚了没有?&rdo;杨世光疑惑地看看刘玉林，迟疑道：&ldo;儿子九岁了，肚子没问题呀。&rdo;刘玉林自得地笑笑，&ldo;那就算我的十佳针线活之一了。战地救护，一般都是保命。一看你那个家伙，就知道你还没开过苞。心里就想：可别把活儿做粗糙了，日后影响他的房事质量，天天晚上挨他的骂。&rdo;说得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说笑一会儿，史天雄说到了自己的伤腿。刘玉林指指墙角堆放的三个大纸箱，&ldo;不打自招了吧?腿不疼，也想不起我这个老战友。这是我给你配好的十二服药，一服熬四斤药汤，吃三天，饭前饭后各一次，不要间断。&rdo;

史天雄打开一个大纸箱，看见一服药的纸包竟像大号西瓜，迟迟疑疑拿出一包，掂了又掂，说道：&ldo;看样子有两斤吧?你这是医人还是医牛?搞错没有?&rdo;刘玉林白了史天雄一眼，&ldo;到底是副司长了，看你娇贵的。怕死就别吃。你这病根生在开了刀又匆忙缝合这个过程，湿气和淤血附了骨了。人过四十阳气衰，秋天一到，阴气就盛，体内阳气抵不住，它就开始作怪了。不早根治，有你受的罪。湿气入侵了十几年，已成气候，小打小闹治，镇不住它，只能招惹它的疯狂报复。&rdo;杨世光小声感叹道：&ldo;听上去很有点深意。&rdo;刘玉林鼻子哼了一声，&ldo;不只是听上去有深意!乱世行重典，沉疴下重药，听说过吧?道理好像人人都明白，用于行动就难了。不是我进了大境界，也不会开这种药方。吃吧，毒不死你，肯定能把病治好。&rdo;史天雄早信了，说道：&ldo;这一服药要多少钱?&rdo;刘玉林把脸一沉，&ldo;别提钱不钱的，提了我不高兴。&rdo;

第三章

第三节

晚上，刘玉林做东请史天雄和杨世光到东来顺吃涮羊肉。三个一起度过鬼门关的男人十八年后又一次聚一起，自有说不完的话，还没觉得尽兴，已吃喝到了子夜时分，四十二盘小尾寒羊肉，两斤半枸杞二锅头，让东来顺见多识广的招待也吃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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