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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这本不是入门读物，没有从基础讲起，一开篇就是各种鉴定理论和实例，用的还是文言文。我花了大半天时间，糙糙翻了一遍，感觉没有读透。估计里面有很多关节，只是点到为止，要有老师讲解，才能说透彻。

至于能有多少东西进脑子，又有多少脑子能记住，真是不好说。我看得眼睛发疼，放下笔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一不留神，穿着拖鞋的右脚&ldo;咣&rdo;的一下，踢到了一个柜箱的边角，疼得龇牙咧嘴。我赶紧坐回到沙发上，边揉边吸凉气，嘴里还骂道这什么鬼箱子……

嗯？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念头，序言里&ldo;药襄子&rdo;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再仔细一想，似乎在《素鼎录》里也有提及。那本书是家传绝学，我倒背如流，赶紧回想了一下，还真想起来了。

我爷爷许一城在谈及青铜器皿的形制时，特意留了一笔，说玄字门有位前辈师叔药襄子，把瓷器开片比为青铜纹隙，观点让人耳目一新，足见掌眼者不可偏重一门，要博采诸家之长云云。

嗯？感觉哪里不对。

我又细琢磨了一下，才发现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药襄子是药来的爷爷，而许一城把他称为玄门师叔。换句话说，许一城比药来、刘一鸣、黄克武都高一辈。这样推演下来，我父亲许和平和药、刘、黄三位同辈，那……那药不然、药不是还有烟烟，岂不是我的子侄辈了吗？

这辈分可有点乱哪……

五脉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明眼梅花同气连枝，所以这一代代的辈分，排得很有讲究。可为什么没人跟我提过这事？别的不说，烟烟可是正跟我好呢，这不成了跟侄女谈恋爱了嘛。

我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估计是我爷爷笔误了，那毕竟是个手抄本。要真是辈分差那么大，五脉其他人早该提醒我了。

我看了大半天，正在头晕脑涨之际，药不是推门进来了。他一脸疲惫，看来这一天也没闲着。他放下手里的包，告诉我那件&ldo;三顾茅庐&rdo;盖罐的下落已经查清楚了。

我忙问在哪，药不是冷冷一笑：&ldo;这事可有意思了。&rdo;

原来借走青花&ldo;三顾茅庐&rdo;人物故事盖罐的，不是药家的人，而是青字门沈家，还是族长沈云琛亲自开口。为这事，药家还召集了一次家族会议，一致同意暂时借出。沈家按规矩送来了抵押品，打了借条，甚至连公证都做了，手续齐全。

难怪药不是二伯潜入别院时，抱怨说外人能借为啥自己人不能借。

&ldo;那沈云琛为什么要借这个盖罐？&rdo;我问道。青字门是玩木器的，怎么会来借瓷器？

药不是道：&ldo;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儿了。现在五脉不是在搞商业化吗？沈家最积极。最近沈云琛在杭州搞了一个明清家具博览会，大张旗鼓，想把仿古家具这块做起来，所以要借&lso;三顾茅庐&rso;盖罐去充充门面。&rdo;

瓷器和木器之间的关系很密切。古董家具的摆设很有讲究，配青铜太阴，字画又太轻，玉器金器又不宜多，只有配瓷器才最为自然。桌上瓷砚瓷盏，架上瓷瓶瓷雕，香几瓷炉，屏风瓷罐，床上瓷枕，橱中瓷盘。因此古董行当有句话，叫&ldo;瓷衬木，木托瓷&rdo;，两者陈列，谁也离不开谁。

沈家和药家经常互相借器物帮衬，习以为常，并无可疑之处。青花&ldo;三顾茅庐&rdo;盖罐是件罕有的宝贝，摆在博览会大门口，档次立刻就上去了，绝对是一件增光添彩的事。

&ldo;除了&lso;三顾茅庐&rso;人物罐，沈云琛还借了其他二十几件，都是药家珍藏的东西。估计她是暗中给了不少好处，才换得药家这些人一致同意。不过她可不亏，这些器物价值连城，有话题性，在媒体上稍加操作，就能引起极大关注。&rdo;

药不是不懂瓷器，可是他懂商道，一眼就看穿了沈云琛的醉翁之意。

经历了《清明上河图》事件，我体会到了媒体的威力有多大。沈云琛作为这一辈人里最有商业头脑的，肯定是经过精心策划，把每一件东西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

&ldo;这瓷罐是什么时候借的？&rdo;我忽然问。

&ldo;半个月之前，现在应该已经运到杭州了。&rdo;

我&ldo;哦&rdo;了一声，这至少能证明，借罐这事跟老朝奉没关系。半个月前，我和药不是尚未碰面，更不知道人物五罐的存在。老朝奉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借走罐子让我们扑空。

药不是赞许地点点头：&ldo;这就是我为什么坚持，只信任自己挖掘出的线索。你终于也开始理性思考了。&rdo;

得……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确定沈云琛借罐跟老朝奉无关，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我们不需要占有那罐子，而是想近距离观察下，只要去杭州看一眼，就得了。

&ldo;那其他四个罐子，有下落吗？&rdo;我问药不是。药家在瓷器行当人脉最广，想探听这种消息，只能靠他们的关系网。

药不是摇头：&ldo;暂时还没有，但过几天应该会有回信。&rdo;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药不是当即拿起电话，请酒店订了两张机票。时间赶得挺巧，晚上就有一趟。于是我俩没耽搁，赶紧开始收拾东西。对于这种工作效率，我很满意。我这人没啥积蓄，能有一个土豪搭档，做起事太方便了。

&ldo;你书看得怎么样了？&rdo;药不是收拾到一半，忽然问道。

&ldo;翻完了。&rdo;我简单地回答了三个字，避免提及学习效果。

&ldo;你可得抓紧时间学，我的直觉告诉我，未来决胜的关键，很可能就在瓷器的专业知识上。&rdo;

&ldo;虽然你这么说，可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人家老师傅一年摸几千件物件，几十年才敢说鉴定，我光看这些，跟人家怎么抗衡？&rdo;

药不是眉头一皱，抬起胳膊，带着丝丝怒气：&ldo;许愿，这是一场战争。吊儿郎当的人，一定会失败。&rdo;

我见他认真起来，懒得去捋虎须，连声说：&ldo;好吧好吧，我尽量抓紧时间看，行了吧？&rdo;药不是这才转身，继续装他的箱子。他的行李箱里，除了西装就是西装，唯一例外的是一件浅蓝色条纹的睡衣，对了，好像高兴早上才穿过。

&ldo;哎，对了，你跟高兴到底怎么回事？&rdo;我的八卦心忽然开启了。

药不是背对着我，动作停滞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答道：&ldo;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能互相祝福顺利。&rdo;我啧了一声，觉得挺可惜，高兴是个好姑娘。

&ldo;两个世界的人还睡一起？你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能追回来。&rdo;我说。

药不是道：&ldo;这次咱们的对手是老朝奉，没必要把她卷进来。&rdo;

&ldo;你就死鸭子嘴硬吧。&rdo;我揶揄了一句。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想到了木户加奈。她归国之后，我们再没有联系。不知道她在日本，现在过得怎样。我下意识地朝窗外望去，外面夕阳如血，她的容貌我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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