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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1页）

过了庆丰斋，恰巧迎头遇见了在鳌拜府当着笔帖式的刘华。二人过去同在内务府当差，曾是好朋友。后来，魏东亭做了侍卫，刘华便不再多来。更因魏东亭身负秘密差使也不便往来，因此双方就疏远了。那刘华也瞧见了魏东亭、穿着鲜亮朝服，骑着高头大马，便别转了脸只装没看见。魏东亭一笑下马，一把抓住问道：&ldo;怎么啦。老兄在中堂那里当差，便瞧不上咱了？&rdo;

刘华不好意思地笑道：&ldo;你倒会反咬一口！你现在是魏大人，咱倒好，刘笔帖式！俗话说，富易妻，贵易友。你瞧咱配得上高攀你么？&rdo;

魏东亭笑道：&ldo;别说这些叫人恶心的话了！来，好哥子，上楼吃酒！&rdo;

他知道刘华是个酒猫子。历来一让就到，不料这次他竟认真推辞道：&ldo;真地有事，改日再陪。&rdo;魏东亭便也愈加让得认真：&ldo;怎么，鳌中堂真把你调教出来了，连刘二爷也出息得不吃酒了！&rdo;

&ldo;怕他狗屁！&rdo;刘华最是血性，吃的就是这一套，便站住脚步，&ldo;老子早不想干了。要不是为了使钱还方便，谁他妈的愿在那窝子里将就！&rdo;

魏东亭听出话中有因。便说：&ldo;和我吃酒就丢差使，至于吗？要是他真撵你包在兄弟身上！&rdo;一边说便拽刘华上了楼。

三大杯老烧刀子下肚，刘华便上了脸。他夹起两片宫爆玉兰片塞进嘴里，不胜感慨地说道：&ldo;咱们那伙子兄弟都升发了，数你发得高。顶不济的也得个内务府的蓝顶子管带。就是我老刘华窝囊！说着端起酒杯咕地一口吸尽。

&ldo;当初虽说是老林荐你，也是你自己愿意嘛！&rdo;魏东亭忙替他斟酒，&ldo;不是我说，你要在这边，这会子再不济也得弄个五品顶戴！&rdo;

&ldo;唉！谁叫我家里穷呢。穷了就没出息，就跟御茶房里小毛子一样，背时！&rdo;刘华长叹一声，&ldo;在这当差，钱比内务府是多得多，除了方才说的，就是他妈g的不自自在。不逢年节，不遇赏赐私自吃酒，那板子打得也真狠！&rdo;说着又把酒喝干了。

魏东亭笑着给他续上酒，又道：&ldo;当然了，一品当朝太师府，能没点规矩，&rdo;刘华久不逢酒，今日开了杯便毫无节制，就又饮了一杯。听魏东亭如此说，盯着魏东亭冷笑道：&ldo;规矩，他有甚么规矩！文武百官由他立规矩，大臣府里却由相婆立规矩。要不是老婆管着&rdo;谁知他会规矩出个什么模样儿！&rdo;刘华虽是一吃酒便红脸，但实际酒量颇大。饮了几杯角渴酒，便反劝魏东亭，&ldo;来来！怎么尽让我一个人喝，你也来！&rdo;

魏东亭忙笑着饮了，又斟满了两杯，说道：&ldo;喝‐‐中堂是道学先生，还怕老婆？&rdo;

&ldo;哈哈！&rdo;刘华道，&ldo;他信道学？五个姨大太，太太不发话他连边也不敢沾，更不用说愉鸡摸狗了。太大倒是个好人‐‐就这一桩不好‐‐前几年穆里玛抢了个卖艺的丫头，嘿！那真叫绝了！&rdo;

这显然指的是鉴梅，魏东亭心里一动，忙夹过一条鸡腿送到刘华面前，好奇地问道：&ldo;怎么个绝法？&rdo;

&ldo;那姑娘在二堂下轿，&rdo;刘华端起杯来&ldo;吱&rdo;地一声咽了，撕一块鸡腿嚼着，&ldo;一下轿便直奔后堂，送亲的人惊愣了。几个娘姨都没拦住。

&ldo;她自寻门路，在里头转了好久才寻着鳌拜夫人荣氏太君。&lso;咕咚&rso;一声跪下，一边哭，一边骂，怎么抢，怎么逼，自己怎么有人家，说了个声气绝咽。

&ldo;老婆子气得脸上发青，正好鳌中堂赶来，被那老婆照脸吐了一口唾沫骂道：&lso;你左一个、右一个糟蹋人家的黄花闺女，死后当心下阿鼻地狱！&rso;又对那丫头道：&lso;你就在我这里侍候，吃不了他的亏！&rso;连说带骂把鳌中堂搅得发昏，后来把穆里玛也叫上去臭骂了一顿，才算了事儿。&rdo;

魏东亭长舒一口气又问道：&ldo;再后来呢，&rdo;

刘华起身倒了一杯西，又给魏东亭斟上，先自喝干了。一边斟，一边笑道：&ldo;后来的事谁管他娘的帐，听说这丫环就留在太君的房里，你说他懂规矩？哼，他连皇上都敢糟蹋！&rdo;

魏东亭见他舌头打转转，已是醉了，原打算收场，听到这活，忙又起身给他斟酒，笑道：&ldo;中堂是托孤重臣，哪有这种事？&rdo;

刘华却把&ldo;重&rdo;听成了&ldo;忠&rdo;，红红的眼睛略带狡黠气，盯着魏东亭噗地一笑，道：&ldo;忠臣！忠……我他妈的不为老娘、儿子有口饱饭，才不在那儿着挨刀呢……&rdo;刘华的眼已斜了，颓然长叹一声便歪在椅子上不动了。

魏东亭推推刘华，已是醉得人事不省，便架起他的胳膊出了店。牵上自己的马，一直送到鳌拜府前的一个胡同口。他又摇摇刘华，刘华动了动，抬头道：&ldo;不，不行了……改日我请你！&rdo;魏东亭见他尚清醒，忙问：&ldo;你在府里有知己朋友么？&rdo;

&ldo;我……我到哪儿都有朋友！小齐、小曾子…&rdo;刘华挣扎着，又有点迷糊了，&ldo;叫他们都来！我……不不信灌‐‐灌不倒他们……&rdo;

魏东亭撂下刘华，独自走到鳌府门房间道：&ldo;小齐、小曾子二位在么？&rdo;那门房打量一下魏东亭问道：&ldo;大人认识他们？&rdo;魏东亭道：&ldo;我不认识，他们有个朋友叫我捎个信儿来。&rdo;

那门房笑了：&ldo;我就是小曾子，你说吧。&rdo;魏东亭走上前来对他耳语几句，小曾子跺着脚说：&ldo;咳，改不了的贱毛病儿！&ldo;便跟着魏东亭到了马前，扶下了刘华，背起来，笑着对魏东亭道：&ldo;多谢大人关照。要给歪虎碰上，他这顿打挨重了‐‐只好从旁门进去，找间空房子先住下，酒醒了便好说了。&rdo;说完便自转身去了。

经过这斗事，魏东亭想了很多，鉴梅小时聪明他是知道的，现在看来愈发机灵了。入府的这段情况只怕连史龙彪也未必知道呢！陡然间想起鉴梅这些年来竟不给自己传个音信儿，又是心里一凉，如果她与史龙彪当初一样，抱了个&ldo;复明&rdo;的宗旨，自己又当何以处之呢？听刘华的口风，他的几个朋友和那个甚么&ldo;歪虎&rdo;不是一路人。从比，倒另有一个主意放在心里了。

光阴茬苒，转眼已过中秋。京城已是黄叶遍地，万木萧疏。这段时间里，康熙除了每日悄悄溜到索额图府上去听伍次友评讲《资治通鉴》外，便带着魏东亭等一干人走狗斗鸡，讲拳论脚，练习布库骑she，甚至扑萤火虫儿、捉蟋蟀，并不理会朝政。弄得一干正直朝臣哭笑不得，却又暗暗纳闷：&ldo;圣学何以日进，当真天与神授？&rdo;鳌拜表面上算与康熙君臣修好，遇着不大不小的政务也常进来请示，但见康熙一听正事就懒洋洋的，也就一笑而退。鳌拜有个改不了的习惯，上午处理政事完毕，无论冬夏，中午必要小憩片刻，然后在后园练一趟拳脚，再到书房看书。这天练完功，刚拿起书来，便见班布尔善满面喜色地走进来，双手一拱道：&ldo;恭喜中堂！&rdo;鳌拜一怔让座道：&ldo;我喜从何来？&rdo;班布尔善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桑皮纸包，层层剥开来，&ldo;中堂瞧，欲成大事，还得靠它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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