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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1页）

这一句倒把郑静娴问得目瞪口呆。心里也有些恼宋柯，她娘跟家中女眷不止一次跟宋家暗示过此意，可宋家却装聋作哑不肯吭声。若是她平常的性子，只怕早就恨上来丢开手了，可唯独对宋柯却恨不起来，只一心巴巴的盼着。

如今郑百川说了这话，郑静娴便去了宋家，直接与宋檀钗道：&ldo;令兄之事，我们倒是可帮忙一二，只是家父瞻前顾后，迟迟下不了决断。若是……若是两家人成了一家人，那便是，便是分内的事，我爹自然全力相助。&rdo;话未说完，脸已红了个通透。

宋檀钗是明白人，言尽于此哪有不明白的，立时告诉了宋姨妈。宋姨妈恍若抓了救命稻糙，将宋柯唤到跟前，将此事说了，道：&ldo;我的儿，娴姐儿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应等什么？如今家中这个状况，你能娶得勋爵家的女儿，已是天大的缘分了，显国公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这傻小子还有什么不知足？&rdo;

宋柯低着头不吭声。

宋姨妈连问了几声，宋柯仍是闷葫芦模样，不由捶胸顿足哭道：&ldo;你这是要生生气死我！苦读了这么些年的功名，如今就要毁了，好容易有个天赐良机，人财两得的大好机缘，你却不放心上。自从你爹死，我便朝思夜盼，指望你有出息，我跟你妹妹也有个依靠，谁想你竟这般不争气……老爷你死得早，将我一同带了去罢！&rdo;两眼一翻，竟背过气去。

宋檀钗慌忙去给宋姨妈顺气，流着眼泪道：&ldo;哥哥，你，你便应了罢！&rdo;

宋柯也红了眼眶，道：&ldo;我……&rdo;

宋檀钗低声道：&ldo;虽然显国公不是厚道人，可娴姑娘为人也是极好的……&rdo;

宋柯死死攥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埋入肉中。

第119章抉择

宋姨妈呻吟一声醒了过来，宋柯忙端了杯茶，喂到宋姨妈嘴边。宋姨妈吃了一口，泪簌簌滑了下来，握着宋柯的手道：&ldo;大哥儿，你从小就勤奋懂事，别人家的孩子都去耍乐，只有你，小小的人儿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杆笔，一心一意的读书写字。冬天揣着暖手的炉子，夏天衣衫都让汗湿透了，先生说你学得好，你还不知足，又寻了别的书来看，连你爹爹与同僚议事也在旁边偷偷听着学着，大年三十儿的晚上还在写文章。你爹爹走得早，你一边读书，一边还照看着家里的生意产业，多少回晚上读书时便累得睡过去，手里还握着笔……难道你便忍心这十几年的辛苦就这么……&rdo;再也说不下去，呜咽着哭了出来。

宋柯含着泪儿，咬着牙道：&ldo;眼下也未到最后这一步。&rdo;

&ldo;怎么没到？哥哥这些天早出去晚回来，求了多少人家，可有谁愿意雪中送炭拉哥哥一把？都是别有用心的多，连疏通的银子都不敢收。哥哥吃了多少闭门羹，就算你不说，我也瞧得出来。&rdo;宋檀钗用帕子拭着眼角，哭道，&ldo;如今皇上又下了旨意，旁人谁还敢为哥哥出头呢？&rdo;

宋柯脸色变了变，这些日子他再尝人情冷暖，先前因他高中而有意结交的官场朋友，如今一个个跑得不见人影儿，他厚颜相求，旁人也不过假意敷衍，口中说不轻不重的话安慰几句，真个儿是&ldo;人情似纸张张薄&rdo;了。

宋姨妈见宋柯垂了头不语，便又去摩挲他的手道：&ldo;从小到大，你说出的事，我不曾违拗过一件，可这一桩事……大哥儿，你便听母亲的罢。娴姐儿模样性情都好，对你一片痴心，这样的女孩儿万万不可错过。&rdo;

一时珺兮拿了一丸药来，让宋姨妈和着水服下，宋檀钗用帕子擦了擦她唇角。宋姨妈仍絮絮不止，道：&ldo;我原也想着，日后你当了官，家中还有些生计，虽不是顶顶殷实的人家，也好歹是有些存项的，给你说几家小姐，你相中哪个便娶哪个，不拘什么出身，只要模样好，性子好，能一心一意待你，生养儿女，我便知足了，可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儿。大哥儿，我知你不喜欢娴姐儿，可她到底也是个好女孩子，尤其能在此时拉你一把，这样的心性和人品，你往哪里找去呀？&rdo;

宋姨妈一番苦口婆心，宋柯眼里已隐有水光。又怕宋姨妈怒极伤身，便安慰道：&ldo;娘，咱们今日不说了，你先好生安歇一会儿，我好生去想想罢。&rdo;

宋姨妈此时已是力竭，自顾自合上双眼。宋柯又守了片刻，方才从屋中出来。

此时门子来报，林锦亭上面来找他，宋柯便请他到书房中去。林锦亭见他面带愁容，形容憔悴，下巴上已出了一层胡茬，不由吓了一跳，道：&ldo;前几日看你已经精神健旺了，今儿是怎么了？&rdo;

宋柯摇了摇头道：&ldo;方才母亲和妹妹哭了一场，想着一把年纪还让她们寝食难安，倒是真真儿的不孝不悌了。&rdo;说着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上。

林锦亭命小厮拿了个食盒进来，从中取了几个菜，又搬了一小坛子酒，拍了拍小酒瓮道：&ldo;我就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特带了酒菜跟你一醉方休，吃上一回便好了，这屋里没有旁人，想哭便哭出来，你这有事总闷在心里，也怕酿出大病。&rdo;说着命小厮去筛酒，倒了满满一杯端到宋柯跟前。

宋柯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心中愈发百转千回。因林锦亭是知心好友，便将郑静娴的事说与他听了。林锦亭登时拍着大腿道：&ldo;啊呀，我说兄弟，这天上掉下来的美事，你若不应，你就是孙子！纵然那显国公不是东西，可架不住他有一脉势力，若他肯相帮，你这事便成了一半。那郑家小妞儿又不是什么丑八怪，巴巴的瞧上了你，你还不赶紧麻利儿派人提亲去，还愣着做什么？‐‐就算那郑家小妞儿是丑八怪，我若是你，我也忍了，大不了日后多纳几个美妾，还不是由着你性子来。&rdo;

宋柯瞪了林锦亭一眼道：&ldo;狗嘴里吐不出象牙。&rdo;

林锦亭一愣，咂咂嘴，拍了拍自己的脸：&ldo;是是，我是狗嘴，你是好嘴，可眼下有什么法儿？如今有人肯相帮，不过让你娶人家姑娘，又有什么不成了？你就当自个儿忍辱负重，当初刘备为了江山不还娶了母夜叉孙尚香么？&rdo;

宋柯良久长长出了一口气，道：&ldo;只是我心中已有心仪的女子，只是她出身不够高，却有个善解人意的性子，又会写，又会读，还做一手好画，我想说什么，她总是能先一步知道似的，是我的知己，同她一处便有说不出的快活……&rdo;

林锦亭吃吃笑了起来，将手中的杯盏往桌上一放，翘起二郎腿，讥讽道：&ldo;我的哥哥，您这是跟我唱张生崔莺莺呢？还知己？我问你，纵然她有千万条好处，如今在这事上能帮你不能？日后你做不得官，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只能回去做个地主，就算守着个佳人，你心里就能快活了？&rdo;林锦亭夹了一筷子菜，咽下去方道：&ldo;再说，她不是出身不高么，你若实在丢不开手，日后纳妾便是了，这叫人财两得。&rdo;

宋柯道：&ldo;她是不甘给人作妾的，况且让她作妾，也是辱没了她。&rdo;

林锦亭不耐烦的拧起眉头道：&ldo;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如何呢？天底下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前程和女人到底哪个重要了，你辛辛苦苦读书这么些年到底为了什么？我大哥曾说过，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易沉溺于情，就好那风花雪月你爱我我想你的调调，整天里便是那&lso;一生一世一双人&rso;的叽歪念头，不过是个消遣，哪能当得了真。宋俢弘，你是想守个女人，见天儿的谈情说爱，老婆热炕头，还是存着雄心壮志，要立于朝堂之上，干出一番事业，振兴家族，出人头地？！你还曾记得那一日风雪之夜，你我坐在江亭之中，你对我说得话么？你说你今生若再不得志，便死不瞑目，即便不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也要奉献所学，尽瘁朝堂！&rdo;

宋柯怔住了，不由心cháo起伏，颤着手将杯中酒狠狠灌下肚里，眼眶却红了，慢慢转出了泪。

林锦亭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宋柯的肩膀，低声道：&ldo;我知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你相中的女子定然不差，只是……唉，只是没想到你少年得意，却前途多舛。你做事素来面面俱到，生怕有一丝不完满，只是，这世间行事，必定有取有舍，端看你如何决断了。只是奉劝你一句，你堂堂一介大丈夫，若只拘于小儿女情怀，日后还能成什么事？&rdo;

宋柯接连灌了好几盅酒，只觉林锦亭的话似在耳边，又似乎遥远。他仿佛又回到前世，那时候他与表妹青梅竹马，彼此藏着恋慕，只是他爹娘为了前程让他娶有权势的沈家女为妻，他只得答应了。当时表妹很伤心，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愿意给他作妾，却被她爹劈头盖脸一个巴掌，那委屈的脸儿牢牢刻在他心中，他动了动嘴，想说对不起，却终于没说出口。朦胧间，那张脸变成了沈氏，过后又变成了香兰，最终又仿佛成了桌上金铜狻猊口中冒出的缕缕青烟，袅袅的在他身边打了个圈儿，便随着那清风慢慢飘出了窗。

闲言少叙。

不几日，郑百川便物色了一个新入科道的御史，唤作严立文，将宋柯之事的来龙去脉说了。那严立文是个愣头青，自诩铁骨铮铮，又听闻乌亮平素里诸多作恶，便挽起袖子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文章，痛斥其&ldo;刁钻恶霸，为害乡里，贪赃枉法颠倒黑白，可比指鹿为马赵高之流&rdo;，&ldo;污蔑朝廷命官，其心可恶当诛&rdo;，宋柯&ldo;纵有管束不严之罪，却因被jian人陷害，情有可原&rdo;。又痛斥乌有为放纵部下向皇上&ldo;进谗言，蒙蔽圣听&rdo;，&ldo;若长此以往，必将动害国之根本&rdo;云云。

此书呈到内阁之中，郑百川与内阁大臣李庸交好，又在科道为官多年，上下一活动，朝堂之上的风向瞬间变化，陆续开始有人为宋柯喊冤。

皇上虽不喜有人这般快为宋柯平反，却也因真凭实据，只得&ldo;恨朕被小人所蒙蔽&rdo;，赐了宋柯些御用之物安抚，贬了乌有为的官职，乌亮罚了二十大板，李甲打了二十大板。但皇上到底恼严立文落他颜面，将他从科道上提出来，扔到穷乡僻壤做了个小官儿，可怜严立文正为自己仗义执言挽救他人声誉而自喜，却没料到栽了跟头。郑百川原本便是拿严立文当枪使唤的，也不将此人死活放在心上，这闹哄了多时的事，终于平息下去。

第120章叹息

且说香兰，日日担心宋柯之事，又苦于无法相帮，不由十分挂念，也不好时时到宋家去探望。幸而玥兮已出嫁，时不时和她通些消息。香兰得知宋柯事已了，不由连连合掌念佛，心道：&ldo;静月庵的签文还是极灵验的，宋柯这不就是否极泰来了么？&rdo;又见玥兮欲言又止，支支吾吾模样，因问道：&ldo;怎么了，莫非还有什么事没完结？乌家又闹起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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