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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谢百同一时决断不下，凤霜歌既有心救人，到了和谈的时辰，多半会派人前来进攻，牵制结绿兵力，自己自不能远离大营；但苏清雪经验极少，拦不下凤霜歌倒在其次，多半还要送了性命，自己怎能任他前去送死。谢百同思虑半晌，终于道：&ldo;你去罢。到时若无异状，我立即领兵过去。&rdo;苏清雪点头道：&ldo;好。今日往谷中送饮食的队伍还未出发，待会儿我随他们过去就是，也免得惹人疑心。&rdo;谢百同略带犹豫的点头。

不久那运送饮食的队伍便要出发，谢百同亲送苏清雪出去。苏清雪上了马，控马随着队伍缓缓行走，将要出大营时，忽又转了回来，低道：&ldo;白头，你那小外甥南，如今寄住在议曹刘齐府中，日后回朝，你多照顾他些。&rdo;谢百同想不到他会忽然说起这个，一怔道：&ldo;这个自然，你便是不嘱咐，我也要好生照看他。我回京之后，立即他接到身边。&rdo;苏清雪微微一笑，道：&ldo;多谢你。&rdo;说罢催马去了。谢百同看着苏清雪渐渐远了，想起他适才的话，竟有几分托孤之意。

第二日拂晓时分，凤霜歌果然带了千余轻骑往那山谷奔袭过来，将到谷口时，忽见不远处大队人马拦在当路，为首之人青衫白马，腰悬长剑，正是苏清雪。凤霜歌一惊不小，又兼颇有几分惭愧，在苏清雪马前几丈处缓缓勒住了马。他部下的兵将齐齐随着他停下了。

苏清雪在马上欠了欠身，含笑道：&ldo;凤将军别来无恙。&rdo;凤霜歌答礼道：&ldo;托苏侯爷的福，尚好。&rdo;苏清雪故作不解道：&ldo;听说凤将军约了谢大将军明日议和，我正为天下苍生额手相庆，却不知凤将军如今全副戎装、率领重兵，所为何来？&rdo;凤霜歌脸上微红，道：&ldo;苏侯爷不必如此含讥带讽。我思量多时，终究不敢背主做此不臣之事，还望苏侯爷体谅。苏侯爷若肯放行，我必劝说国主退兵；如若不成，凤霜歌情愿以死谢罪。&rdo;凤霜歌前几日反覆思虑此事，自己与结绿定下和约不难，但重塞鸿若得知此事，决不会善罢干休，势必大兴刀兵，那时战乱四起，不知何日才是尽头。如今自己救他出来，以一死谢无辜将士，那时重塞鸿便决不会再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

苏清雪似是丝毫不知他的用意，笑道：&ldo;好，好！只是如若不成，凤将军生前未沾得一滴无辜之血，但身后生灵涂炭，血流漂杵，也不是因为别人。恕难从命！&rdo;凤霜歌脸色一沉，道：&ldo;既然如此，莫怪凤霜歌无礼！&rdo;便要下令交战。

苏清雪笑吟吟的道：&ldo;且慢！此地过于狭小，不是交兵的所在，不如凤将军同我比试一场‐‐若凤将军胜了，我当即亲自去请重国主出谷；若是我侥幸赢了，凤将军这便请回。如何？&rdo;凤霜歌也不多话，道：&ldo;一言为定！&rdo;两人一齐跳下马来，各自抽出长剑。苏清雪低头看见剑柄上的&ldo;清雪&rdo;二字，心中忽然一动，他本已想好了对付凤霜歌的方法，此时忽然改了主意。凤霜歌见苏清雪穿的是寻常衣衫，便将战甲卸了。

两人交手不过数招，优劣之势便立时分了出来。苏清雪剑术本就不如何高明，又素无临敌经验，不过靠着&ldo;清雪&rdo;剑锋锐异常，勉力支撑。若不是凤霜歌无意伤他性命，此时多半早已亡于剑下了。结绿兵士个个看得心惊胆战，秋庭众人自然俱是欢喜。

两人又斗了片刻，凤霜歌横剑挡住苏清雪一击，反手将他的剑压住了，道：&ldo;你赢不了我，现下弃剑认输罢，我不伤你。&rdo;苏清雪微笑道：&ldo;凤将军太过托大了。&rdo;一撤剑，又往凤霜歌右肩攻来。凤霜歌侧身避开，趁势一剑向苏清雪心口刺去，苏清雪此时正转上一步攻他胁下，眼见是躲闪不开了。凤霜歌微微一怔，心想总不能就此杀死了他，剑锋右转，剑尖指在苏清雪右胸处不动。此时胜负已是定了。

苏清雪却似是看不见身前的长剑，硬生生上前一步，一剑刺入凤霜歌左胁。凤霜歌只觉胁下一凉，身子已连晃了几晃。他心中怒极，却只说了一个&ldo;你&rdo;字，便慢慢软倒在地。苏清雪早已带着凤霜歌的佩剑倒在了地上，他伤得极重，一身青衫已被鲜血浸透了。

双方兵将急忙抢上前去将各自的主将护住，一时之间，刀剑出鞘的&ldo;仓啷&rdo;之声不绝于耳，一时虽无人先行动手砍杀，一场混战却即在眼前。气氛正极紧张时，忽听得马蹄翻飞的清脆声响，谢百同带了数十骑驰到近前，看了一眼受伤倒地的两人，沉声道：&ldo;迟缨，还不快去请重国主出来。&rdo;迟缨急忙吩咐手下兵士将封住道路的木石全数移开。秋庭兵士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那障碍拆了大半时，忽有一匹骏马从谷中一跃而出，马上之人自然便是重塞鸿，他一眼看见凤霜歌身上带血倒在地上，直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头打了下来，一时只想将眼前之人一概杀光，却只是扑在凤霜歌身前，颤声道：&ldo;霜歌，你……你怎样？我……杀了他们……给你报仇！&rdo;凤霜歌抓紧了他，用力道：&ldo;你……你要闹……闹到什么地步……才……才肯……罢……&rdo;凤霜歌给重塞鸿紧紧握住左手，忽然明白了苏清雪为何不顾性命也要刺自己一剑：重塞鸿脾气暴躁，纵是苏清雪好好的放了他，也定然不会罢兵；但他见了自己这般模样，却会将其余之事一概抛在脑后。

重塞鸿知他意思，垂泪道：&ldo;霜歌，我……你别生气，等你身子好了，我同他们订下和约便退兵，今后决不会再动刀兵。霜歌，你别有事……&rdo;凤霜歌颤声道：&ldo;我……没事……&rdo;他得了重塞鸿的允诺，出兵几月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竟然就此晕了过去。

重塞鸿魂魄立时吓散了一半，叫了几声&ldo;霜歌&rdo;，厉声道：&ldo;大夫！大夫！都死到哪里去了！&rdo;谢百同带了几名军医同来，本要去替苏清雪医治，被他一吼，当即便有两人来替凤霜歌查看伤势，其中一人道：&ldo;国主不必担忧，凤将军未伤在要害，好好将养些时日便能痊愈了。&rdo;重塞鸿狠狠&ldo;哼&rdo;了一声，似是想要说什么，却终于忍住了。

谢百同此时也早下了马去看苏清雪的伤势，见他右胸处鲜血不绝涌出，一时手都抖了，唤了几声不应，便想将他暂挪到一旁地势平坦处。刚刚将他身子半抬起来时，苏清雪忽然慢慢睁开了眼睛。谢百同一时喜极，颤声道：&ldo;清雪，清雪，你觉得怎样。&rdo;苏清雪似是没有听见，脸上淡淡的毫无表情，只是仰脸望着天，他的眼神如此固执，谢百同忍不住顺着他眼光抬头去看。

天上什么都没有，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第23章旧栖新垅（一）谢百同篇同来何事不同归

天还未亮，吉时却将要到了。夏氏梳洗打扮了，款款进了书房来，柔声道：&ldo;夫君，融儿这便要上轿了。&rdo;谢百同一早便起来在这里看书，却连半个字也没读进去，此时听见妻子说话，忙起身想去后院再嘱咐女儿几句。

正要出门时，夏氏忽然拉住了他袖子，含泪道：&ldo;夫君，融儿她……她嫁进宫里……&rdo;谢百同自然也知道宫中不是善地，柔和的抚了抚妻子肩膀，柔声道：&ldo;融儿自小便同儿极好，如今又是进宫做皇后，谁还敢欺侮她不成。纵是有，儿也第一个饶不过那人。你还担心什么。&rdo;夏氏抽泣道：&ldo;儿……他与往日大不相同了……&rdo;谢百同微笑道：&ldo;他对融儿的情分，不是还同从前一般无二的么。&rdo;夏氏不语，仍是轻轻啜泣。

谢百同又劝慰了夏氏几句，便往谢融的闺房去。他虽劝妻子莫要担忧，自己心中却也颇有几分沉重。融儿同儿虽说是青梅竹马，自小便两相情好，但南自十六岁被召回宫中封为太子，也不知在宫中听说了什么，同自己夫妇似是疏远了一些。他待融儿虽仍是极好，但在那等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之地，融儿又能受几日宠。

谢百同一路想着心事，不觉已到了谢融的住处。谢融见父亲来了，着了一身掐金嵌银的绣凤嫁衣出来，含泪跪拜道：&ldo;女儿不孝，不能再在爹爹膝下侍奉……&rdo;低了头再也说不出话来。谢百同心中也是沉重不舍，一样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叮嘱她进宫后小心谨慎些，遇事多忍让几分。谢融含泪答应着。

谢百同父女尚未说得几句话，便有丫鬟进房回禀说宫使已经到了，请大小姐到外厅听旨。谢百同便陪了女儿过去。那宫使宣读了册后诏书，新后照例别父母、上辇，按皇家礼，父母亲族不得远送。谢百同的小儿子谢承平躲在母亲身后，见素日要好的姊姊随着别人走了，不由得扁嘴要哭，但厅上鸦雀无声，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爆竹屑散了满地，喜乐也渐渐远去，只落了一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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