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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四日之后的夜半，正是月圆之时，皓月当空，夜凉如水，前人曾有&ldo;飞镜点青天&rdo;的诗句，此情此景最是贴切不过。一队秋庭骑兵悄悄驰近那小镇来，果然见城门旁守着一人，却倚在城门边垂头坐着，似是正在偷懒打盹。

为首之人悄悄打了个手势，那队骑兵便包抄上去，旋风一般从那守卫身旁驰过去，最末一人临去时疾手拔出腰刀，寒光一闪，已将那守卫的头颅斩了下来。他一刀下去，只觉手下的感觉极是怪异，定睛看去，那&ldo;守卫&rdo;竟是稻糙做的假人！

那兵士正惊疑间，忽觉身下坐骑猛地软倒，人也被掀翻在地，他心知不好，还未及爬起来时，便觉一柄冰凉的弯刀架在了自己颈上。那兵士心下沮丧之极，只得任人押走了，抬头去看同伴时，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结绿士兵擒住了。所乘马匹俱是颈上中箭，犹自躺在地上极痛楚的挣扎。一名结绿士兵正挨个将受伤的马匹杀死。

孙衡一时惊喜难抑，押着一名秋庭兵士回城，一边向苏清雪道：&ldo;苏兄弟真是好箭法！从前练过的罢？&rdo;苏清雪点头，微笑道：&ldo;在家时闲来无事便随意玩玩。&rdo;他从前只读过兵书，从未上过战场，这次战果虽小，却也是初战告捷，心中也不自禁的欢喜。孙衡听他答话，不由微微一怔，心道平常人家难道有闲来练箭的么，又想起他素日的行动举止不似寻常小门小户出身的，心下止不住生疑。

孙衡又想起一事，问道：&ldo;苏兄弟怎知道今夜必有人来袭？&rdo;苏清雪笑了一笑，漫漫道：&ldo;前几日我巡查时发现了两个探子，当时暗暗点破了他们身份。他们事后醒悟过来，定然想要除了我，以绝后患。&rdo;孙衡奇道：&ldo;既然如此，苏兄弟怎不当时便拿下他们。&rdo;苏清雪摇头，道：&ldo;拿不得，若是拿了，这战乱只怕永无停息之日了。&rdo;孙衡心下又是一凛，正要问他时，却已到了镇上那小官的居处。

那小官刚从睡梦之中起来，听孙衡回禀竟有秋庭小股骑兵来袭，剩余的七分睡意登时吓得踪影全无，只是慌乱道：&ldo;敌人来袭，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来人，立即禀报谢大将军！骑快马去！&rdo;孙衡心中颇有几分不屑，道：&ldo;大人，这等小事也要禀报谢大将军？&rdo;那小官强作镇定道：&ldo;那是自然，今夜虽不过只是十余人，焉知不是为了日后大举进攻作前哨。那可难说得很、难说得很……&rdo;苏清雪插口道：&ldo;大人说得不错。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rdo;孙衡听苏清雪开口，便不再多言。

当下便有几名小吏骑了马到营中报讯，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便即回来，同来的还有一名谢百同所派的将官。那小官见了来人，急忙上前打躬作揖，连声道：&ldo;下官见过彭将军！&rdo;孙衡认出来人竟是谢百同身边的军议校尉彭宏，心中不由吃惊，此人平日参赞军务，素来极受大将军器重，这些许小事怎值得他亲自前来。

彭宏进了房来，同那小官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将房中诸人扫视了一遍，问道：&ldo;哪个是苏清雪？&rdo;苏清雪上前一步，道：&ldo;我便是。&rdo;彭宏似是微微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头道：&ldo;都随我来罢。&rdo;便令那几名小吏备了十几匹马，带了苏清雪等人与秋庭俘虏疾速驰往军中去。

不久到了军中，彭宏将苏清雪等人带进谢百同的大帐中，抱拳行礼道：&ldo;大将军，人都带到了。&rdo;孙衡诸人急忙跪拜见礼。苏清雪随着他们跪下，他心中早料定有这同谢百同相见的一日，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也不如何畏惧。

谢百同正在大帐正中的座椅上坐着，盯着舆地图只是沉吟，指节一边轻轻敲打着桌案，听见彭宏回报，微有些不耐的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诸人，眼光也并不在苏清雪身上停留，淡淡开口问道：&ldo;孙衡是谁？&rdo;孙衡抱拳道：&ldo;小人在此。&rdo;谢百同点了点头，微笑道：&ldo;这次你的功劳很大，好得很。&rdo;

孙衡一时有些糊涂，这事分明全是苏清雪的主意，大将军怎么安到自己身上来了，正要说话时，谢百同却不待他多做解释，问道：&ldo;你今后还要回镇上去么？&rdo;孙衡道：&ldo;我等情愿在军中为国效力！&rdo;谢百同点了点头，道：&ldo;甚好，彭校尉，此事由你去安排便是。&rdo;彭宏应了一声&ldo;是&rdo;，知道谢百同的意思，便低声吩咐孙衡等人随他退下。孙衡心中欢喜之极，随着彭宏出了大帐，也未在意苏清雪竟未一同出来。

谢百同看着那些人出了大帐，起身缓缓踱了几步，也不看苏清雪，冷淡的道：&ldo;苏侯爷请起，你虽是流放征配至此，封号却未削去，我可不敢受你的礼。&rdo;苏清雪立起身来，淡淡笑道：&ldo;刑余之人，大将军何必如此客气。&rdo;

谢百同霍地转过身来看他，咬牙道：&ldo;你竟然还敢来见我，我佩服得很！&rdo;苏清雪淡淡道：&ldo;我为什么不敢？我又没亏欠你什么。倒是大将军设的好圈套，当真是高明之极，我今日如此模样，全要拜谢大将军。&rdo;谢百同冷道：&ldo;你想未想过，我为什么要设计你。&rdo;

苏清雪看了看他，忽然淡淡一笑，道：&ldo;既然大将军将这陈年旧帐翻出来了，我也提几句，我又为什么要设法将那清雪剑送到谢叔叔眼前来？&rdo;谢百同一时语塞，当年之事，确是自己父亲对苏家不起，苏清雪此举并不为过；可若说要自己忍下此事，那却是万万不能。苏清雪道：&ldo;我自己也做下了这等事，情同理同，自然不会怪大将军不讲道理，只盼大将军也莫再难为我。&rdo;谢百同略一思量，沉声道：&ldo;那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rdo;

苏清雪点头道：&ldo;不错。我原本要说的是，大将军若是恨我至极，现下便令人一刀杀了我；若能不计前嫌，我愿在军中略尽绵薄之力。&rdo;谢百同点了点头，低声道：&ldo;此事要细细论起，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到此为止便是了。&rdo;便将苏清雪带到地图前，又道：&ldo;清雪，你也不必&lso;大将军&rso;&lso;大将军&rso;的叫我。&rdo;

苏清雪笑了一笑，也不看地图，只道：&ldo;白头，你觉不觉得这仗打得不明不白。&rdo;谢百同点头道：&ldo;我一开始便隐隐觉了出来，因此也不敢如何认真对敌。&rdo;苏清雪沉吟道：&ldo;据我想……&rdo;他话未说完，忽听帐外卫兵大声道：&ldo;韩大人到！&rdo;

谢百同皱了皱眉，道：&ldo;他来做什么。&rdo;韩肖自来军中，除了干预军务，事事掣肘，几乎什么正经事也未做过，谢百同对韩肖早是厌恶之极，他不敢放手同秋庭一战，也有小半便是为了这韩肖。谢百同本不想理会他，却碍于他天子亲遣的监军身分，不得不起身迎接，道：&ldo;韩大人进来可好？不知来此所为何事。&rdo;

韩肖略略还了一礼，也不如何理会谢百同，牢牢盯住了苏清雪，冷笑道：&ldo;苏侯爷果然在此。你此时是戴罪之身，见了本官却不行礼，这是何道理？&rdo;苏清雪微微笑道：&ldo;韩大人此言差矣。我虽是流放征配至此，封号却未削去，细细论来，韩大人倒该先给我行礼才是。韩大人既说我是戴罪之身，执平礼便是了。&rdo;当下便作了一揖。谢百同听他照搬了自己适才的言语，肚中几乎笑死，脸上却丝毫也不露出，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

韩肖气得咬牙，厉声道：&ldo;苏清雪，你还敢胡言乱语的狡辩！你如今不过是个流放的犯人，这中军大帐岂是你能来的地方，来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rdo;苏清雪冷笑道：&ldo;韩大人，容我多言几句，你是监军，不是将军，不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了么？擅权越职，在朝廷中也不是轻罪，何况在军中。这中军大帐，是大将军命人传我进来的，韩大人是怎么进的？擅闯帅帐，又该当什么刑罚？&rdo;

韩肖怒道：&ldo;你……你是什么身份，说话竟敢这般无礼！谢将军，你也太过纵容他！&rdo;苏清雪还未说话，谢百同淡淡的插言道：&ldo;是我管教下属不力，韩大人嫌他身分低贱，也便不必同他计较了。日后我自当命他向韩大人赔罪。&rdo;话中的逐客之意已极是明显。韩肖自不能再赖着不走，气冲冲的去了。谢百同与苏清雪相视一笑，笑道：&ldo;这人真是扫兴‐‐罢了，清雪继续说。&rdo;

苏清雪点了点头，道：&ldo;我来这里已经不少时候，留神打听了一些消息，听说开战之前，边境上连小小的争执磨擦也没有，重塞鸿也不是暴躁好战之人，其中定有内情。只怕打与不打，重塞鸿自己心中也未必清楚。&rdo;谢百同点头道：&ldo;不错，我也是为了这个不敢认真应对，怕激起他的火来。只是若这么一味僵持下去，单单粮糙钱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你有什么法子能将他打退么？&rdo;苏清雪摇头道：&ldo;我是初次到军前来，于行军打仗之事一概不懂，纵是你肯放手让我带兵，我也不敢轻忽了数千人的性命。&rdo;谢百同微微怔住，道：&ldo;你不懂，还来找我做什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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