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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亮马上叫道：&ldo;你们还在看什么！拉住他！把那杯东西拿走！&rdo;中午：&ldo;你不让我去，我就拉开剪草机，躺在草地上。&rdo;&ldo;哦，剪草机太吵，二舅家是人工拔草的，你去躺着晒太阳吧。&rdo;下午：&ldo;你让不让我去！我要跳楼！&rdo;&ldo;抓住他！马上把花园和前院用海棉垫起来！&rdo;傍晚：&ldo;二舅……&rdo;&ldo;……&rdo;&ldo;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你就……你就……就……&rdo;&ldo;我就怎么？啊？你说？我就怎么？你这一身本事全跟着二舅学的，二舅还怕了你？你有本事咬舌头啊，憋着不喘气啊！&rdo;&ldo;……你就接电话，喏，大舅的。&rdo;孙亮：&ldo;……&rdo;电话里，余寒锋说：&ldo;让他去，放心，他在青藏高原蹦跶不起来，来回走两圈就得缺氧趴下了。&rdo;孙亮还是放不下心，与身在上海的结义兄长余寒锋‐‐展行的大舅谈了快半小时。最后余寒锋说：&ldo;有什么问题，我会去联系人支援。&rdo;孙亮这才点了头。孙亮本来不太想赞助人文大学历史系的这次科考活动，毕竟连着好几年了，也没见出点举世震惊的成果，本想勉强拿点钱打发叫花子算球。然而自家外甥却拼死坚持，孙亮无奈，只得当作花钱雇人陪展行玩玩。孙亮自己没有时间，快到年底，事太多，展行又花招滑头一大堆，孙亮瞒着远在美国的展陆夫夫，让展行去了。孙亮本想给展行派两名保镖跟着，然而展行无论如何不要，外加霍虎出示了证件与武师执照，孙亮也亲自打电话去山东确认了一次。确实是霍家拳第七十二代传人。霍虎再三担保：&ldo;我会保护展行，你的保镖不顶用，西藏有很多风俗与秘辛，不是现代的枪和子弹可以解决的。&rdo;三天后，展行背着个不大的包，站在机场处，接过孙亮递来的护照。&ldo;小心点啊，手机随时保持开机，听李院长的话，别闯祸。&rdo;孙亮说：&ldo;霍兄弟，帮看着我小外甥。&rdo;霍虎点了头：&ldo;一定。&rdo;展行笑道：&ldo;一定带纪念品给你哦，西藏春宫图喜欢吧。&rdo;孙亮道：&ldo;擦，你别缺胳膊掉腿地回来就成了！还带什么东西！注意啊！千万注意安全！二舅爱你，展小健！别被西藏女人拐跑了！&rdo;一群学生哄堂大笑。霍虎作了个&ldo;请&rdo;的手势，跟随展行走进免检通道。这次除了李院长随团出发，还跟了名秃顶教授姓阳，带两名博士研究生，又有四名实习生随行。霍虎一眼望去，知道都是些不通世事，象牙塔里的学生，便也不甚在意。展行上了头等舱，随意扔了行李便倚在座位上按手机，霍虎自觉坐到他身旁，阳教授带的学生们却是兴奋得说个没完，所谈的无非是西藏风土人情，历史之事。一名学长在给两个女生讲解：&ldo;……佛家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最早的哲学观点指出一切事物抵达临界点时，便会朝着另一个极端开始转化……&rdo;展行茫然道：&ldo;水满则溢不是曹雪芹说的么？&rdo;学长：&ldo;……&rdo;学长不悦咳了声：&ldo;您好，我叫李斌。&rdo;展行与他握手：&ldo;我叫展行。&rdo;李斌解释道：&ldo;我是说他们基本的理念，不为外物所动，中庸、淡泊的修行思想。&rdo;接着又朝那两名女生说：&ldo;正是因为当权者赤祖德赞过分推崇佛教，恶视僧人者剜其目；恶言僧人者断其舌。这引起社会底层劳动人民的不满，于是他们推举了另一个人朗达玛‐‐也就是赤祖德赞的哥哥，来继任吐蕃赞普。这个人非常残忍，他把文成公主带来的佛像全部毁掉了。简直可以用穷凶恶极，十恶不赦来形容。&rdo;&ldo;事实证明，宗教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它源于信仰，却又不仅仅止于信仰，可以说，最后他死在了自己付出毕生精力来毁掉的佛教上。&rdo;展行笑着插话：&ldo;其实吧，我也知道他，我个人觉得对朗达玛的评价里，有个悖论……&rdo;李斌微笑道：&ldo;您今年多大了？我知道您是孙老板的外甥，想必是世家，在哪里念的学位？&rdo;展行说：&ldo;美国籍，加州大学。&rdo;学生们纷纷动容，李斌理解地说：&ldo;念的商科？现在有钱人都念商科，像我们搞科考的，几乎赚不到钱，只能当土拨鼠。&rdo;学生们又笑。展行傻乎乎道：&ldo;这和我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rdo;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阳教授缓缓说：&ldo;为了历史与人类文明献出一生，不是学者的梦想么？梦想能用金钱来衡量？&rdo;李斌置之不理，朝展行说：&ldo;什么悖论？&rdo;展行察觉到了李斌的敌意，最初发话时，他只是单纯地想参与讨论，一如在学校与导师，同学开启小组话题争论时的开场白‐‐&ldo;我有自己的另一个看法。&rdo;然而他没料到李斌把它当作一个挑衅类的话题，展行想了想，既然对方询问，便只得小心地说：&ldo;有人说，中国的算命先生能知宿命，当然也能算到他自己哪天有顾客上门，哪天没生意，不就可以少上几天班吗？&rdo;学生都笑了起来。展行客气地说：&ldo;朗达玛的灭佛运动，说实话，我觉得和这个悖论有共通点；当时的僧人们有宗教信仰支撑着，这个支撑点正是源于&lso;成佛者能知过去未来，能知一切法&rso;，当然，我们可以假设，僧人相信一件事：佛知道朗达玛的举动。&rdo;&ldo;既然是这样，佛为什么不庇佑他的信徒呢？佛无动于衷，于是僧人们的信仰就会逐步消散，许多人的想法都以&lso;人&rso;为基本出发点，但我觉得呢，当时的僧人并非无法抵抗，而是他们相信，佛家讲究缘法……&rdo;李斌打断道：&ldo;缘法的意思就是，该让他肆无忌惮地灭佛？这才是悖论！最后亲手杀死恶贯满盈的朗达玛的人，正是一名僧人，你不知道？&rdo;展行笑道：&ldo;所以这才是缘法啊，朗达玛他来了，做过一些事，最后又走了，佛能知过去未来，为什么在他开始灭佛之前，不早点派人来阻止他？什么时候杀他，让什么人杀他，灭佛时代延续几十年还是上千年，杀朗达玛的是一个人还是几万人，这些在佛的眼中有区别么？&rdo;李斌又问：&ldo;那么你又知道那个人是谁，在什么时候出生的么？&rdo;展行摇头道：&ldo;大概记得，但不知道名字。&rdo;李斌正色说：&ldo;不知道就好好学，朗达玛是死在自己的手上，而不是死在佛的手上，前弘时代与后弘时代的分界点开始，在紧接着的一百年中，僧人们背井离乡……&rdo;&ldo;此后。&rdo;展行说：&ldo;王之疆土犹如冬水，日渐下落；十善之法，如坏麦束；藏民福德，如风中残烛；利乐王治，如长虹散于天际；罪恶行径，如大漠风沙掩盖善德。&rdo;李斌愕然。&ldo;什么意思？&rdo;女生们叽叽喳喳，不解问道。李斌道：&ldo;你背过《西藏王统记》？&rdo;展行说：&ldo;我觉得不是你说的那样，佛家讲究一个缘法，朗达玛之所以存在，符合了这个缘法中环环相扣的安排，按佛门的因果原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有其意义，它们或成创世因，或成灭世果。&rdo;展扬靠在椅背上，缓缓说：&ldo;把自己放在这个宗教体系中，相信无所不在的因果与业报，也就可以推测出，朗达玛的存在与灭佛必有其因。&rdo;&ldo;用印度佛教的劫难来解释，或者朗达玛灭佛，只是四劫中的某一环；还有一个另外的解释：就是朗达玛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前来以劫止劫，他采取灭佛这种非常黑暗的手段，最终成功制止了另一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rdo;&ldo;传说他是一个有担当的藏王，他的力量极大，能以一挡百，更不畏密宗六通之术，当时有一名僧侣自西方来，带来一场席卷整个西藏的浩劫，他迫不得已出手，结束了一切。所有真相都被埋藏在长达百年的黑暗时代里，灭佛并非他的本意。&rdo;李斌：&ldo;谁说的？你的导师说的？&rdo;展行说：&ldo;哦不，我大学只念了小半个学期就退学了，还是商科。&rdo;学生们都静了，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展行，展行自嘲地笑着说：&ldo;这些是我爸告诉我的。&rdo;李斌说：&ldo;你爸是谁？佛教徒？哪位大师？现在和尚也可以结婚了，我可以理解。&rdo;展行说：&ldo;你觉得看我像哪个出名的秃驴么？&rdo;说完便不再鸟他了。飞机起飞，霍虎头靠在椅背上，评价道：&ldo;你让他说就是，朗达玛一个死人，活着时灭佛都不怕堕无间轮回，死后又何惧骂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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