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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来亲昵,一老一少相处半月余,的确亲近许多。容落云索性不藏着掖着,道:&ldo;夫人,我有些担心他们。&rdo;
针尖儿停住,白氏落下重点:&ldo;他们?&rdo;
容落云颔首默认,他既担心霍临风,也担心……定北侯。许是因为霍钊是霍临风的生身父亲,或是因为霍钊的大义、气节,他的确忍不住担忧。
白氏凝眸看着容落云,足足看了半晌,似是确认容落云的情态,然后笑意渐深,轻抿着唇瓣,仿佛忍耐不住一般。
容落云有点难为情:&ldo;夫人,你笑我吗?&rdo;
白氏说:&ldo;我并非笑你,是为你高兴。&rdo;她将小针扎在锦缎上,去握容落云的手,&ldo;孩子,你担心侯爷,说明你没那么恨他,有的仇恨要一报还一报,有的仇恨放下,却能让自己舒坦些。&rdo;
容落云怔忪着,手觉得暖和,是白氏握着他的缘故,自五岁那年遭遇灭顶之灾,这些年除却姐姐,再没有年长的女人这般待他,与他轻声细语地说话。
&ldo;夫人……&rdo;有的话叫人沉重,但他想说,&ldo;此战万分凶险,愿结局是好的,倘若结局不遂人愿,希望你不要太过伤怀。&rdo;
白氏的眼眶悄悄变红,衬着几道细纹,有一种经历过阴晴圆缺的美丽。她答应了,伸手抚摸锦缎上的麒麟,道:&ldo;侯爷最是骁勇,待我绣好,他便归来了。&rdo;
房中趋于清寂,掀帘的声响都闹人,是二三丫鬟端来饭菜,容落云扶白氏起身,净手落座,用饭的时候又说了许多话。
夜深,容落云回霍临风的别苑休息,高床暖枕只他一个,显得有些空。未曾相识的年岁里,霍临风独自睡着这床,寂不寂寞?
他可真能钻研,月笼薄纱帐,竟想些见不得人的光景。
容落云裹着锦被,脚边是毛茸茸的狼崽子,什么情窦初开,什么少年孟浪,他把霍临风轻狂的年纪幻想一遭。
兀自心绪旖旎,渐渐地睡着了。
估摸因为心中记挂,容落云醒得比平时早些,外头黑黢黢的,他便倚着团枕读那本《孽镜》。待晨光透进轩窗,他梳洗穿衣,披着袍子踱出了卧房。
庭院里,杜铮正扫台阶上的黄叶,容落云跨过门槛,打招呼道:&ldo;真早,昨夜有人来报信吗?&rdo;他指的是漠上的消息。
杜铮说:&ldo;安安生生,连个叩门的都没有。&rdo;眼睑下顶着两抹乌青,&ldo;我惦记侯爷和少爷,没敢睡,起夜几趟去问当值的,唉。&rdo;
容落云嘟囔:&ldo;唉声叹气的做甚,打起仗来乱糟糟的,一定是没顾得上传信。&rdo;
他嘴里这般说着,蹙起眉,实则惴惴不安,莫非恶战一天一夜仍未休?跑下台阶,他拢着衣袍朝外头奔,若有消息必定先报给主苑,没准儿已经到了。
容落云一口气跑进主苑,扶着漆柱停下,见周遭安静如置深谷,连伺候梳妆的丫鬟都未晨起。大屋透着点光亮,他怕惊扰白氏的浅梦,没过去,索性踏入清冷的佛堂。
半个多月前,霍钊临走时对白氏说过,无事莫要叨扰佛祖,白氏心里记着,因此这段日子鲜少踏足佛堂。容落云行至佛龛面前,奉一柱香火,瞧见经书一册,便跪于蒲团默默地诵经。
屋外渐有人声,洒扫庭除,大屋的房门也开了。等进出的丫鬟伺候完,容落云起身过去,隔着厚重的帘布问了声&ldo;早&rdo;。
&ldo;进来罢。&rdo;白氏唤他。
容落云进屋去,霎时有一丝恍惚,眼前的场景似乎与昨日黄昏如出一辙。白氏仍坐在绣架前,裙钗未换,眼下的淡青暴露出疲惫。他步至架旁,定睛细瞧那只麒麟,只觉逼真得漾着生机。
&ldo;夫人,你一夜未眠?&rdo;
白氏道:&ldo;我想尽快绣好。&rdo;她努努下巴,&ldo;过来坐,帮我穿针,搓磨一宿看不清了。&rdo;
容落云乖顺地坐下,篦出一股金线穿过针眼儿,递给白氏的时候见其指尖通红。磨的,扎的,想来这一夜心神不宁,才留下这些细微的痛楚。
天一点点大明,梅子来吹烛,晚笙来浇花,碧簪端来青粥小菜。白氏伏在绣架上置之不理,飞针走线,仅一味地绣。
容落云便也不动,手肘支着双膝,托腮盯着逐渐完全的麒麟。热粥变成冷粥,香气散尽了,却增添一股人走茶凉的意味。
巳时,庭院终于传来动静。
容落云竖耳倾听,是两个人,前脚打后脚似的慌忙,他瞥一眼白氏,对方仍心无旁骛地绣着。哗啦,那两人搡开帘子冲进来,是管家和一名骐骥,急得失了规矩。
容落云张张口,烧燎地想问,却胆怯地不知问一句什么。管家垂首躬身,瞪着一双眼,竟也久久地发不出声响。
蓦地,管家肩膀一松:&ldo;夫人,公子,二位少爷走到城外了。&rdo;
二位少爷……容落云问:&ldo;定北侯呢?&rdo;他立起来,死死地盯着那名骐骥,&ldo;这时才报信,到底情况如何?&rdo;
骐骥禀道:&ldo;昨日侯爷率兵在罗谒山恶战,剿灭突厥精兵八千余人。&rdo;一哽,紧攥着拳头,&ldo;蓝湖交战,副帅与阿扎泰‐‐&rdo;
容落云打断他:&ldo;定北侯胜了?!是不是与两位将军一同凯旋?&rdo;
骐骥咬牙不吭声,容落云喊道:&ldo;我问你话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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