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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罗大舌头急得鼻涕都流到了嘴里，正不住口地埋怨司马灰，却听糙丛深处&ldo;悉挲&rdo;有声，他还以为是黄皮子从坟里钻出来了，不禁被唬得半死，张着大嘴一屁股坐倒在地。

司马灰想不到扔帽子这招还真管用，心下也觉诧异：&ldo;莫非祖师爷当真显灵指路来了？&rdo;他将夏芹挡在身后，举起光亮如豆的煤油灯寻声一照，就见在夜雾笼罩下的荒糙丛里走出一人来，那人提着一盏马灯，口中低声哼哼着赌徒们平日里惯唱的小曲儿：&ldo;财神今日下凡尘，天下耍钱一家人；清钱耍得赵太祖，混钱耍得十八尊；千山万水一枝花，清钱混钱是一家；你发财来我沾光，我吃肉来你喝汤……&rdo;

荒腔走板的俚曲声，在黑夜中由远而近，直待那人走到近处，司马灰才看清楚，来者正是赵老憋。

原来赵老憋依时来到螺蛳桥，没看见司马灰和罗大海的影子，又发现坟野中有灯光晃动，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一路寻了进来，他一见到三人就说：&ldo;让你们夜里子时在破桥下等着，咋敢擅自撞到来这片坟地里来，还多带了个丫头片子，都不要小命了？万一掉进坟窟窿里被野狸拖去，随你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再爬出来。&rdo;

罗大海总算盼来了救星，不由得喜出望外，但嘴上兀自用强：&ldo;老赵，你先前可没告诉我们这片坟地不能进，到这时候就别小诸葛亮脱裤衩‐‐给大伙装明灯了。&rdo;

赵老憋也没理会罗大海胡言乱语，他指着夏芹问司马灰：&ldo;这丫头片子是谁？&rdo;

司马灰见赵老憋衣衫有fèng，身子在灯底下也有影子，就知他是人不是鬼了，便把夏芹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夏芹此前已经知道了赵老憋是司马灰和罗大海的朋友，虽然此时惊魂未定，仍是保持了应有的礼貌，过来握手说：&ldo;老赵师傅您好。&rdo;

赵老憋没有理会她，转脸对司马灰皱起眉头说：&ldo;俺们提前讲好了别带外人来，咋都忘了？&rdo;

司马灰道：&ldo;这件事回头再说不迟&rdo;，随后简单告之了目前的处境，这地方很是邪门，倘若能有人在河边挑灯接应就好了，可如今四人都进了坟地，不等到天亮时分或者是云开月现，绝难脱身。

赵老憋眯fèng着小眼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ldo;其实在深山野岭间赶夜路，难免遇着鬼巷子，只要别让孤魂野鬼跟你回去，也就没啥大不了。只是走黑路不能闭口，咱按古时流传下来的法子，撞进鬼巷就唱戏，一正能压百邪，一吼一唱就闯出去了。&rdo;

司马灰等人听得满头雾水：&ldo;这事我们还真是头回听说，在鬼巷子里走麻答了要唱哪一出戏文？《红灯记》还是《杜鹃山》？赵师傅你会唱这戏？&rdo;

赵老憋也不做回答，只嘱咐道：&ldo;你们只管跟在后边走就是了，不过千万别回头去看那座灯烛闪烁的城池，否则就别想再离开了。&rdo;

司马灰不解其意，又问道：&ldo;这话怎么讲？&rdo;

赵老憋说：&ldo;那座鬼火般的城子，在杂木林中荒烟衰糙之间若隐若现，忽远忽近，诡变难测，越看越是迷糊，咱无论如何都不能以它的方向作为指引，万一陷入其中，那可就万劫不复了。&rdo;说完了这番话，赵老憋引着三人望前便走，同时用他那副破锣嗓子唱道：&ldo;黑夜里走路我心不惊，我生来便是铜手铁指甲，身上还有七杆八金钢，我挑起火龙照四方……&rdo;原来他口中所唱，竟是种民间失传已久的&ldo;腔簧调&rdo;，曲声虽是嘶哑，但在中夜听来，却显得粗犷苍凉，有股激烈昂扬之意。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这几嗓子一吼，司马灰等人也不觉得心里再发虚了，赶忙抖擞精神，埋头向前走出一程，竟然就此走出了坟地，又重新回到了那座破败不堪的&ldo;螺蛳桥&rdo;前。

三人见终于脱身出来，也都松了口气，司马灰到了此时，更觉得赵老憋是个深不可测的奇人，别看他土得掉渣，但可真应了&ldo;凡人不可貌相、海水难以斗量&rdo;之言，就同他请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遇着鬼巷子，一唱戏就走出去了？这戏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赵老憋适才走得急了，蹲在地上歇气，又点起了他那杆老烟袋，闭上眼贪婪地吸了两口，一阵喷云吐雾之后，才慢条斯理地答道：&ldo;为啥？只因‐‐夜行千里都姓虎！&rdo;

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所谓&ldo;夜行千里都姓虎&rdo;，其中提到的&ldo;虎&rdo;姓，是指山神爷，走山的迷了路，自然要唱&ldo;走山腔簧&rdo;。

罗大海也在旁边问赵老憋，远处那片灯火辉煌的城池究竟是什么地方？里面有没有住着老黄鼠狼？

赵老憋说那地方是&ldo;枉死城&rdo;，城里住着&ldo;含冤、负屈&rdo;二鬼，还有浩浩荡荡的五千阴兵把守，活人难近。随后他又掏出那枚&ldo;定风珠&rdo;来，说只要有此物在手，当可冒死进城一探，你们敢不敢去？

罗大舌头听说那边没有成了精的老黄鼠狼子，立刻就来劲了，他把挑了挑眉头，抹去脸上的鼻涕说：&ldo;我还真就不信这个了，咱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你也没比我多长了一个脑袋，只要你赵老憋敢去，我罗大海有什么不敢去的？&rdo;

赵老憋虽然确实有些本事，但他为人气量很浅，见罗大海出言无度，当即冷笑着伸出左手说：&ldo;其实在俺眼里，你们也就是群半大的毛孩子，所以你们还是且慢夸口吧，你看俺这左手是个六指，可不是比你多长了一根指头，有本事你手上也多长点啥，给俺见识见识。&rdo;

罗大海一看赵老憋还真是个六指，只好浑辩道：&ldo;这还值得显摆？别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个六指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实不相瞒，我罗大海刚生下来的时候长了三条胳膊，可我爹为了响应毛主席勤俭节约闹革命的伟大号召，不愿意为我浪费布料做三条袖管的衣服，就硬拿菜刀给我咔嚓下一条去，现在那条胳膊还在我们家咸菜缸里腌着呢，不信你可以跟我回家看去。&rdo;

赵老憋这才发现对罗大舌头这号人没理可讲，只好闭了口不去接话，他转过头又看了看司马灰和夏芹，问二人是如何打算。

司马灰同样不相信赵老憋的危言耸听，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ldo;枉死城&rdo;存在，他也决定过去看个究竟，而夏芹不敢独自留下，不得不再次选择跟随他们同行。

赵老憋见状&ldo;嘿嘿&rdo;一笑，就地磕灭了手中的烟袋锅子，站起身来在前引路。

四人从河床边绕过大片的坟地，兜了很远的圈子，但说来也怪，随着脚步的移动，这次竟离那座鬼火闪动的城池渐行渐近，待得离到近处，赵老憋忽然停住，熄掉了马灯，并且打个手势，让司马灰等人都蹲下来，伏在糙窝子里，向前方悄然窥视。

司马灰揉了揉眼睛，凝神细看，就见坟冢荒糙之间，有一团团火光吞吐闪烁，竟是难以计数的萤火虫，成群结队的在荒野间盘旋，密密麻麻地凝聚成墙壁屏障，只见萤光烛天，变幻莫测，远远望过去，蔚为奇观，宛如一座流动的火城一般。

第五话灯笼虫

那无数萤火虫成群结队的漫天飞舞，幻光聚合，恰似深埋地下的&ldo;枉死城&rdo;重现人间。

三人躲在赵老憋身后，直看得目为之眩，这才知道原来先前在荒糙丛中看到远远有座&ldo;灯笼城&rdo;，竟然是这许多飞萤聚合而成，若不是今夜亲眼所见，实难想象世间会有这等奇观。

司马灰想起曾听人说过&ldo;腐糙为萤&rdo;，萤火虫都是腐烂的荒糙所化，大量集结在一处时，必然凝聚阴晦之气，遇着活人的阳气即退，而且&ldo;萤火城&rdo;始终在缓缓移动，此前三人在坟地里迷了路，以远处的萤火作为参照物，不论你紧赶慢走，是进是退，迟早都会失去方向感，渐行渐迷，犹如撞进了&ldo;鬼巷子&rdo;。

但是为何此时能够离得&ldo;萤火城&rdo;如此之近？司马灰心中稍加思索，已然醒悟过来，肯定是那枚&ldo;定风珠&rdo;的阴腐气息更重，遮住了四个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生气，只是他并不知道赵老憋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ldo;萤火城&rdo;。

这时就听赵老憋把声音压得极低，对着司马灰三人说：&ldo;那些鬼火般的灯笼虫，都是枯糙腐尸所化，想来那萤火幻聚为城，本不该是人间所见的景象，这事足以说明地底下埋藏着一件极其阴沉的东西，才引得大量飞萤成群结队，聚而不散。俺赵老憋这辈子从关东寻到关中，又打关中找到湖广，足迹半天下，耗费了无数心血和时间，所求者正是此物，但是孤掌难鸣，你们如能在旁相助，自然最好。事成之后，必有答谢。&rdo;

原来赵老憋精通古术，除了憋宝博物的本事之外，更是受过异人传授，深得柳庄妙诀，比如像什么奇门遁甲、八卦五行一类，也都了如指掌。平日里到处走村串寨，寻访奇珍异宝，无意间得知螺蛳坟附近有座&ldo;萤火城&rdo;，此城变幻无方，仅在特殊年份的仲夏之夜才能一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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