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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 夜宴（第1页）

蒙古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

当他们抡起刀子的时候，无论面前是没有高过车轮的孩子，亦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他们只会当头砍下一刀；

但是在招呼朋友的时候，他们又变成了世上最真诚的种族。杀牛宰羊自然不在话下，就算是家里只剩下一只羊也会优先给客人吃。

当然，今天宴请大明使臣的是整个漠南蒙古最有权力的男人，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窘况。

当下正是五月春草长得最好的时候，草原上的羔子早已不是冬天那些浑身没肉、瘦不拉几的样子。

流水一般的上好汾酒被赤裸着上身的金帐武士们搬了进来，圆桌上的各部首领面前已经摆上了一个精致的银盘。

林丹汗一拍手，外面负责烤羔子的人立即发了一声喊，将十几只烤得滋滋冒油的羔子片成了一指宽的肉片，送到桌上众人的盘中。

林丹汗将面前的酒斟满，大笑着起身向孙承宗说道：“叫尊使见笑了。前面是本汗孟浪，如有冒犯尊使之处还请多多海涵！孙大人，本汗敬大人一杯！”

孙承宗也站起身来，端起孙传庭为他斟好的一碗酒，对林丹汗笑道：“谢大汗美意！”

不过一仰脖的功夫，孙承宗就把那碗酒倒进了口中。林丹汗豪气顿生，大笑道：“没想到大明也有孙大人这般的酒国豪雄！”

林丹汗也一把端起酒碗，大口大口地将碗里的酒液吞入肚中，晶莹的酒液从他的嘴角不断流下来，在桌上聚集起了小小的一滩。

一旁陪坐的台吉们顿时喝彩起来。要知道，林丹汗早已经滴酒不沾。今日定然是在大明的承诺下高兴得忘乎所以，才会如此饮酒。

一旁的哈什哈也斟了碗酒，递给了站在他身边的孙传庭。“希望你们明人这次真的会守信用。”哈什哈似乎兴致不高，闷闷的向孙传庭说道。

孙传庭接过哈什哈手中的酒碗，说道：“你说的是国书上的内容吗？”

面沉如水的哈什哈喝了口酒，喃喃道：“自然…你们的条件太优厚了…优厚的人不敢相信…封大汗为草原的王，给我们带来铁器，在九边开通互市…”

孙传庭也拿起酒碗喝了一口，说道：“是啊，优厚得让人不敢相信。当然，这些东西都是皇上和几位阁老反复商议过后敲定的，自然不会有假。”

哈什哈小口小口的喝着。过了一会儿，哈什哈转头说道：“这位大人似乎姓孙？”孙传庭拱手笑道：“在下孙传庭，大明兵部主事。”

哈什哈说道：“孙大人，你知道我们蒙古人为何要屡屡袭扰九边入侵大明，甚至不惜牺牲数以万计的青壮吗？”

他没有看孙传庭，自顾自的说道：“每个长成好汉子的武士都有长生天庇佑。刚出生的风寒就带走了一半的孩子。草原要是哪年发了白灾黑灾，羔子和孩子都活不了。没有牛羊，没有粮食，孙大人，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孙传庭沉默片刻，将酒碗伸到了哈什哈面前，说道：“不外乎饿死，或者…抢。”

哈什哈将自己的酒碗在孙传庭的酒碗上碰了一碰，说道：“只有去掠夺，去抢！不抢就是死！我从宣大跑回来跟着大汗征战，杀过汉人，也杀过蒙古人。但是十多年来，我杀的人越来越多，草原上的纷争却从未停下。”

他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凝视着孙传庭，说道：“如果大明真的愿意帮我们在草原上活下去，我哈什哈甚至愿意为大明皇帝牵马执镫。草原上…该安静下来了。”

孙传庭这次没有沉默，也是一口喝干了碗中的酒，说道：“草原上的和平不会太远了。只要打败了女真人，你要的和平就会到来。”

哈什哈伸过来一只大手，说道：“虽然明人都是狡诈之徒，但我信你一次。在打败女真之后，如果你说的和平还没有来，哈什哈势必杀你。”

孙传庭也伸手和哈什哈握在一起，微笑道：“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等到大明和蒙古不在打仗的时候，请哈什哈将军别忘了再跟在下一同饮酒，不醉不归！”哈什哈大笑道：“好，那便不醉不归！”

…

护卫这支使团的是戚通的堂弟戚大器，目前在戚家军中任游击将军。按照戚家军的军法，无论何时埋锅造饭，都必须分批吃饭，以免敌人偷营时措手不及。

此刻，戚大器手下三个百户的军士正在接受蒙古人的盛情款待；而戚大器和剩下两个百户的戚家军正端坐在马上守卫着全军的兵器和粮草等物。

“去个人看看他们吃的怎么样了。看样子金帐里的宴席快要结束了，我们得先披挂好，免得叫蒙古人看了笑话。”

戚大器见已经有些喝醉的部族首领从金帐中不断走出来，向身边一队斥候模样的人吩咐到。

不一会儿，去一旁检查吃饭情况的那个斥候便快步跑到戚大器身侧，满脸古怪地拱手道：“将军，属下刚刚在里面看见有两个兄弟…在饮酒。”

一听见“酒”字，戚大器的脸色便黑了下来。他将手中的新式火铳挂在马上，抽出腰间的束甲，走向那三个百户的士兵吃饭的地方。

两百戚家军依旧目不斜视地端坐在马上，主将在或不在似乎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

正在金帐中议事的孙承宗和林丹汗同时听到附近传来了几声酒坛摔碎的声音，随即传来的便是几个男人的怒吼声。

孙承宗心里一咯噔，那似乎是戚家军游击将军戚大器的声音！他此刻不是应该守卫着全军的锱重武器吗？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和林丹汗对视一眼，连忙放下酒杯快步向外走去，哈什哈和孙传庭也紧随其后。

一撩开金帐的帘子，孙承宗便看见了戚大器。他在离金帐二十步远的地方用什么东西没头没脸地往地上的两个军士身上抽打着，旁边还站着几个满脸恼怒的金帐武士正在朝他比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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