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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一次说自己的人生（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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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见到张子强当然是从电视和报纸上，不过说实话那时候真没有太注意这个人，从相貌特征上看，他绝不像香港电影电视上表现的那些黑社会人物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甚至还有点文质彬彬的，但他和我曾经见过的许许多多的香港人也没什么两样。我真正对张子强有感性认识，应该是在广东省公安厅，不过这个时候张子强已经伏法了。我见到的是当时在审讯张子强的时候，整个审讯实况的录像，这个录像不是后来传媒广为传播的法院开庭审理的实况，而是捕获张子强后，在省看守所以林林为首的省公安厅的预审人员，对张子强长达半年的艰辛的预审。由于案情重大，又涉及到的是这个最善于和警察打交道的境外案犯，因此当时对整个预审情况进行了录像，留下了十分珍贵的原始资料。这些录像带是从每一次张子强走进审讯室开始，到审讯结束张子强离开，没有做过任何编辑和剪接，都是原汁原味的，而且录像带录下了大量张子强说的与案件无关的“闲话”。这个大盗一生成为一个职业罪犯，因此很善于跟警方打交道，在审讯中，我发现他有一个特点，涉及到案情，他就说得很谨慎，但说到其他，他常常口若悬河，这对于我这样一个作家而言，从这些口若悬河的“闲话”中，就找到许多深入了解这个大盗人生轨迹。这些录像带警方从未对外公布过。

我的采访一开始的时候，林林就建议我先看看审讯张子强的录像，林林说：“你是一个记者，又是一个作家，你应该先从感性上认识一下这个张子强，这对于你今后的写作会有好处。我1968年就从部队转业来到省公安厅，几十年来和成千个罪犯较量过。改革开放以后，又和形形色色的香港、澳门的罪犯斗争过，张子强绝对是一个惟一。现在他已经服法了，你无法采访到他本人，无法了解到他的心理状态和他对一些事物的认识，但我们在审讯他的这半年中，张子强和一些死不开口的罪犯不同，他常常摆出一付黑社会老大的派头，审讯中有时是半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又口水喷喷地说过不停，谈了不少他自己的经历和他对人，对钱，对犯罪，甚至包括对女人的看法。录像中有一些这样的记录，你看一看，对你了解他肯定会有好处。”

林林的建议很专业，他还从中挑选了一些他觉得有价值的录像让我先看。

我虽然来广东工作已经多年了，但我一直生活在移民城市深圳，这儿的人基本上都讲普通话，所以我听广东白话并不很顺畅，因此我对同样既不会说也不会听普通话的张子强所讲的话，听起来有点吃力。林林就专门安排了刑侦局的一位年轻的刑警，也是当年从江门将张子强押到省看守所的那位侦查员，陪同我一起观看，顺便将我实在听不懂的地方翻译一下。

我看的第一盒录像带录的是张子强开始交待前的一次审讯。这时候，通过林林他们长期的工作，张子强的情绪已经从非常对立趋向缓和。林林此时采取的是继续松弛张子强的对立情绪，争取张子强早日开口交待罪行的预审策略，在审讯中故意和张子强做着拉家常式的谈话。

这时候已经是6月底了，天气已经比较热了。张子强关进看守所也快半年了，那天张子强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条纹短裤，脚上是一双拖鞋，非常放松的靠坐在那张黄色的木椅上，这盘录像带并不是这天审讯录的第一盘，所以录像带一开始的，就看见张子强在手舞足蹈的说话。

张子强正在和预审人员谈他的人生观，他说：“……人，如果没钱，绝对万万不能，有钱也不是万能的，但没了钱万万不能。人一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自然要有经济实力，没有经济实力影响你。你会知道有多大？”张子强这时身体前倾着，望着林林他们，反问林林。接着，他又说：“我在这个世界上，不能让自己受穷，我没有时间和耐心在正当的行业中去打工赚钱，我已经40多岁了，我要富起来，就必须采取一些突破性的手法。在这个世界上，钱是最重要的！”

这是张子强关于他犯罪根源的一次特别的自白，基本讲的都是实话，也反映了他的思维方式。

张子强在这一段谈话中，一再强调钱是最重要的。可在实际生活中，他却是一个最不懂得钱的重要性的人，一个挥金如土的人。金钱的一个最大特点是商品的属性，即有了钱要进入流通。进入流通的钱，才会产生利润，才能让钱再生钱，也让钱为社会创造价值。可是张子强这个一再强调，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人，拿到钱以后，他又干了些什么呢？他在绑架李嘉诚儿子李泽钜和接着又绑架了香港第二富翁郭炳湘中，一个人就分得6亿多港币的赎金，而且全是现金。下午拿到这笔钱，傍晚他就拎着一包现金，从港澳码头乘船去了澳门萄京赌场，而且在两天多的时间里就输掉了6000多万港币。其中，有一注就下了300万。我后来去澳门采访，在澳门国际刑警组织的协助下，专门去萄京赌场看过张子强在那儿赌博的赌厅，300万的筹码是需要小推车推到赌台前的，放到赌台上一大堆也是很吓人的，据说，张子强用手一推，然后翻开“荷官”就是赌台上专门发牌的人送来的两张牌，仅仅用了不到2分钟，就把这300万输掉了。我在录像带里看到，张子强在审讯中自己算了一笔帐，他说他在萄京赌场输掉了大约有6亿多港币。也许他故意夸大了，但我在澳门采访时，澳门警方告诉我，张子强的豪赌，在澳门大家都是知道的。

张子强没有正式的职业，也没有听说他有企业和正当的生意，钱从哪儿来？只能是犯罪所得。犯罪得来的钱，花光了，再用犯罪手段去弄钱。张子强说，“我这种不断想进行绑架勒索的想法，就好象是登山运动员，爬上一个高峰后，又想上另一个高峰。”高峰是什么？高峰就是更大的犯罪！他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大，所以，他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一颗毒瘤。一天不把他绳之以法，一天他就在危害社会。想到这儿，我知道了办张子强案的意义重大。

接着，张子强说到了与李嘉诚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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