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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利用’吗?”他看着她问,“我却是当真的,我多么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你是属于我的。”
“你不该说这种话,你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她急了起来,只差没有跳脚。
“为什么不是真的?因为我没有资格吗?”他仍不放松,“你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奴仆,可以随便‘利用’,完全不顾我的立场和感觉,对不对?”
刚才气氛还好好的,一提到这件事就不对劲了。她本来以为他会一笑置之,结果却碰到两人的痛处。既是她先犯规,想板下脸孔也太迟了,只好故作委屈说:“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把你当成朋友。以为你会愿意帮忙,为什么要扯得这么复杂呢?”
“有你在,事情永远不会单纯的。”不等她辩驳,他又说:“昨天高智泉一来,就大声宣扬对你的爱,然后以你的保护者自居,自以为是地警告我,若我对不起你,他一定不会饶过我。有好几次我真想叫他滚一边去!他有什么资格?我认识你已经十七年了,要谈保护、论靠山的是我,不是他!”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去找你,你为什么不把它当作一个笑话,过后就忘掉了呢?”她想结束这个话题。
“一个笑话?我和高智泉却都非常的认真!”他盯着她,若有所思地说:“事实上,你玩的每个游戏,我都全力以赴地配合,你不认为现在是听听我的感觉的时候吗?”
敏贞有预感,他又要去拨散他们之间的浓雾,而且这次还带着眩目炙人的万道金光。刚才她就不该放低姿态,应以平日的任性耍赖来挡掉危机。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堡垒,她仍再做最后的努力,“绍远哥,我们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你不愿意听吗?但我却再也忍不下去了!”他闪避她的眼光说:“我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也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一直在想,我并不气高智泉,我对他反而是又嫉妒又羡慕,因为虽然你拒绝了他,但他至少可以公开地表达对你的爱意,理直气壮地说出他对你的关怀!为什么我就不行呢?为什么我就要被迫隐藏自己的感情,压抑内心的渴求,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能说、不敢说呢?”
她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坦白,吓得往后退一步。往日所极力平抚的痛苦纠葛,又瞬间潮涌,她激动地说:“不要和我谈爱!你根本不爱任何人!你的眼中只有财富地位,你的感情渴求都是冰冷的野心企图,你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说爱呢?”
他浑身僵硬,双拳紧握,敏贞可由他脸上的肌肉,看出他极力地自我克制。
死寂的几秒钟后,他发出一声长叹,说:“敏贞,你要永远把自己困在成见和仇恨之中吗?你就是不肯张开双眼来看清事实,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怕,我说的就是事实。”她的心快速跳着,“你不是亲口说过,你要脱离贫穷,追求财富地位吗?你还因此要娶我姊姊;没有我,你们早就结婚了!你还敢说我这是成见和仇恨?”
“我到现在仍然认为追求更好的生活并没错。”他的自制力在一点一滴流失,“至于敏月,我答应娶她全是不得已的,而且订亲到结婚起码还有两年的时间,我总会想到避开的方法。结果聪明的你先出了奇招,我不是不顾家人的指责,坚持你的说辞吗?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真正爱的是你、想娶的是你,而不是敏月吗?”
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想尽办法要摧毁她的孤傲、隔离、平静,让一切无所遁形,不能立足。
她颤抖地说:“不!你只是要骗我回去!敏月不要你了,所以你只好来找我,你以为我会笨到去相信你的虚情假意吗?”
“是我不要敏月!”他由喉间迸出这句话来,“你走后她就回来了,大家们相信我是清白无辜的,要娶敏月成为黄家女婿,我信手即可拈来;但我没有,因为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个人!”
“我不信!你是个编谎言的高手,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我就是不能相信!”她又孩子气地捂起耳朵,执拗狂乱地说。
“敏贞,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己经在你面前把心剖开,你还要我如何证明?”他开始失去冷静,眼中尽是愤怒沮丧,“事实上,我的心早就剖了许多年了,因为你而挨骂受罚不说,还受尽你的奚落嘲弄,若不是因为爱你,我怎么能忍受?有时我甚至怀疑,你根本就明白我的爱,所以才敢无止尽地利用我、折磨我!”
她再一次往后退,身体撞到绣架。这样的控诉狠狠地刺向她内心最柔弱赤裸的部分,刀剑出鞘、直逼而来,她连一声痛都来不及叫!
“还有,你曾经正视自己的感情吗?”他继续残忍地说:“为什么你对别人客气,就偏爱找我的麻烦?为什么总要把我整得仓皇狼狈,你才快乐?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在乎我,对我也有不敢承认的爱?”
她仿佛又回到景平里的那个午后,面对同样疯狂失控的绍远,他揭掉了她的面具、盔甲,废去她的刁钻蛮横,只剩一个毫无防范、任凭宰割、极端脆弱的无助女孩。
在他强力的逼视下,她被迫吐出不成句子的几个字:“没有爱……我和你,除了恨,什么都没有……”
“不要再逃避了!没有爱,恨怎么会那么深呢?我知道那种爱恨交织的感觉,如在天堂,也如在地狱!”他哑着声,激切地说:“敏贞,看着我,看看我们的心……”
不!不能看!她太熟悉这语调了,上一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曾引发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吻,她不能再让他得逞!她挣扎着,身后的绣架经不起推挤,连着绣布针篮应声倒地,丝线珠片洒了一地。
仿若魔咒解除一般,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大滴大滴落下。
她蹲下来收拾,哭著说:“看你做了什么?你把我的工作都弄乱了……你为什么要破坏一切呢?”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我不该那么冲动……”他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懊恼又慌乱地说。
他一向最怕她的眼泪,只要她一哭,任他如何能言善道、口若悬河,都要举白旗投降,偏偏她最恨在他面前表现软弱,从不轻易掉泪,偶尔止不住了,总很讶异它的效果宏大。
立好绣架,眼前依然蒙蒙水雾,她背对着他说:“你走吧!我们现在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他想说什么,却又停下来,久久才听见他关纱门的声音,轻轻的一碰,竟恍如雷击,然后是铜铃,悄然几声,似如决裂。
她茫然地在屋内走着,摸摸口琴又碰碰书,脑中尽嗡鸣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依旧穿心刺骨,不敢细思量。
爱恨交织的感觉?如在天堂也如在地狱……这是她一向自悲自苦、愁丝不断的原因吗?
不!那是个致命的陷讲,母亲败在冯家手上,她不能再跳进去了。
她绕回绣架,看到木脚下一朵遗落的白蝶花仍皎白鲜丽,是绍远新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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