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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第1页）

周培公在床上欠身说道：&ldo;回皇上的话。奴才幼年倒有著书之志。自康熙九年得蒙圣恩，统兵出将，早已投笔，不作此想，也写不来这样的书‐‐这是陈梦雷的手稿，拿来让奴才看的。&rdo;

康熙点头笑道：&ldo;陈梦雷才学并不下于李光地。因腊丸案谪居来此，想不到你们竟成了朋友。朕原想过两年召他回京的，不想事多就忘了。他安心著书，这很好嘛。&rdo;

周培公淡淡一笑，说道：&ldo;据奴才看，陈梦雷人品也好。但他的案子不得明白，也是造化不济，没法子的事。&rdo;

康熙不想沿这个题目再说下去，见戈什哈端来了手炉，抱在手上暖着，问道：&ldo;朕赐你的老山参用了吗？前些天巴海上了奏折，说你有病，看来这症候竟是不轻‐‐高士奇，你也进来！&rdo;

周培公目光幽幽地看着坐在房中安乐椅上的皇上，早是热泪盈眶。想当年他潦倒京师衣食无着，困难中得到贫女阿琐的馈赠接济，恩重情深，铭记肺腑。不料班师荣归，明珠竟大做手脚，硬把阿琐嫁给了五十多岁的何桂柱。他周培公的病虽由此而起，却还不至病人膏盲。他带兵在外，又是有名的儒将，抱定了大丈夫立功边廷、马革裹尸的志向。谁知来了奉天后，由于水土不服，便病倒了。再加上太子党首领索额图不住地加饷增兵，几次来信让他&ldo;为小主子保重身体&rdo;，暗示要他上船。周培公一向以国事为重，洁身自保，如何敢趟这汪浑水？但若不答应，太子有朝一日登朝，更是不得了的事，在进退维谷，忧惧交加之中，居然一病不起。此时康熙如此关怀，周培公心中一阵感激，微微叹道：&ldo;奴才犬马之疾，承蒙主上赐药视疾，奴才是化作尘泥也不敢忘怀。其实奴才小的时候本就虚弱，受命征讨，不堪鞍马劳顿，又加之不善调养，这才病成这样。奴才也略知医道，一时三刻间虽不致死去，但痊愈已经没有希望，怕拖累别人，所以连妻室也未娶。&rdo;说至此，周培公心中一酸，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微笑道：&ldo;奴才自从束发受教，即知君子立命之道，奴才以一介微未，与英主际会风云，立功疆场，效命国家，假若当日死在平凉，又有何憾？生死有命不足挂怀，但培公尚有心愿未了，愿披肝沥胆禀明皇上。&rdo;

&ldo;周培公有什么话，你就大胆说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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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保粮道康熙纳忠谏　闻凶耗培公焚情结

三十一　保粮道康熙纳忠谏　闻凶耗培公焚情结

康熙冒着风雪，前来探视周培公的病情。周培公斜卧在病榻上，向皇上陈述了自己的心迹。

康熙专注地谛听着，见培公一片真情，不禁潸然泪下。他掩饰着揉了揉眼，笑道：&ldo;培公，你何必如此自怨自艾，倒像个薄命红颜！&rdo;

&ldo;唉，主子，自古薄命的岂止红颜？如今奴才已经三十有五，知足了。&rdo;

康熙突然慡朗地一笑：&ldo;不必说这些话了。待会儿让高士奇给你看脉，治好了，朕再驳你这不经之谈‐‐且说说你有何心愿？&rdo;

周培公转脸看着正在出神的高士奇说道：&ldo;这位想必是高先生了，奴才此奏原不足为外人道，但高先生乃圣上心腹，奴才就斗胆直言了！&rdo;

高士奇一直在想着如何为周培公治病。凭他的直觉，周培公是那种最难料理的病人，劝不动，哄不了；既说懂医道，医道也就浅不了。正在无可奈何，却听话题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忙道：&ldo;培公快人快语，高某不奉圣命决不传第二人！虽然如此，奴才还是告退为好。&rdo;

康熙脸上毫无表情，他说：&ldo;不必了。培公但说不妨。&rdo;

周培公提足了精神，脸色泛上cháo红，从架上抽出一份地图，仔细展开了，用手指着说道：&ldo;准葛尔是当前国家心腹大患！罗刹国狼子野心，与葛尔丹勾结极深。东北扰边、西北策反，看似两件事，其实是搅在一起的。罗刹国的新君彼得乃当世jian雄，对葛尔丹又打又拉，在我东北骚扰却不遗余力。葛尔丹借罗刹势力，意在割据，却不知罗刹国用他两边取利。我军如击东，则西边葛尔丹出兵策应；击西呢则无力东顾，罗刹彼得这一手不可谓不辣！&rdo;

康熙点了点头：&ldo;嗯！说的是。不过朕也不是好惹的！&rdo;

&ldo;当然！奴才已看了邸报。皇上用施琅为将东取台湾，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臣料台湾的事用不了多少时日。但台湾事后，主上用兵何处？是东北，还是西北？&rdo;

康熙想了想说道：&ldo;嗯……朕打算先敲掉葛尔丹，罗刹也就没有内应了，黑龙江这边他们也就会老实点！&rdo;

周培公又激动又钦佩，忙称赞道：&ldo;皇上圣明！奴才深思过几年，皇上一口便说出来了。&rdo;

其实康熙也是深思了几年。西北势态的严重他早就一清二楚，但是其中的内情却不大清楚。于是，便问：&ldo;准葛尔情形大略如何？你讲讲。&rdo;

周培公将发辫轻轻甩到脑后，翻起马蹄袖，又点燃了一支蜡烛放在地图边，用手指划着。他把葛尔丹和西蒙古诸王公之间的关系从历史记载到如今现状，侃侃言来，条理十分清晰。高士奇听着不由得佩服：&ldo;以前听说他骂死过人我还不信，真个好口才，好心计！熊赐履曾再三推荐飞扬古为将，怪不得主上却一心只想用他！&rdo;

康熙一手托着下巴据案而坐，边听边点头，不住地&ldo;嗯&rdo;着。待周培公将准葛尔的大略形势说完，方道：&ldo;朕看葛尔丹这人阴险狡诈，反复无常，又据此要津，倒真是劲敌！&rdo;

周培公微微摇头，轻声道：&ldo;主上英明，洞鉴万里，却错看了这个葛尔丹！&rdo;

高士奇听了，猛的一惊：嗯‐‐还没听说有哪个臣子敢当面说康熙&ldo;错看&rdo;了人的。康熙却毫不理会，身子一倾，盯着周培公道：&ldo;你说细点！他擅自灭掉喀尔喀三部，却又修表称臣入贡；说是请和，又与罗刹明来暗往。他与罗刹勾结，也是这般闪闪烁烁，既与罗刹修好，却又好像存有戒心，这难道不是反复无常？&rdo;

周培公正视着康熙的目光，断然说道：&ldo;葛尔丹绝非反复无常之人，他用的是战国合纵之计！&rdo;

&ldo;合纵？&rdo;

&ldo;对，也就是远交近攻之计。他在临近准葛尔的西蒙古大打出手，凶残无比，却将一驼一驼的黄金、珍玩送给漠南漠北几位王公；他派遣使臣来京进贡，卑词称臣，却一举吃掉喀尔喀三部，打掉了皇上的西部屏障；他卑躬屈膝侍奉罗刹，是为了要火炮、装备，一旦羽翼丰满、爪牙锋利，一定会东下先取内蒙，那时他就要和皇上翻脸了！&rdo;

康熙想起阿秀说的，葛尔丹就在准葛尔掘金矿，送了科尔沁王五万余两黄金，不禁心中一动，今晚回去就要询问此事。正要说话，高士奇笑道：&ldo;如今战国已去两千余载，情势大不一样。皇上乃天下共主，九州划一，政出一门，怎么能和当日六国乌合之众相比？&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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