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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皇帝口唇微动，只轻轻捏着她的手腕，艰难说道：&ldo;朕……怕是喝不下，还是皇后……&rdo;王皇后会意，转头举杯示意李舒白，说：&ldo;陛下龙体包公案，怕是喝不下此酒，便由本宫代了吧。&rdo;李舒白举杯沉吟，丹陛上下，一片寂静。四周刀兵包围，隔窗而来的日光明晃晃地照在刀尖之上，再反射到他们面容之上，就似无数闪烁不定的锋芒加身。杯酒在手，利刃在身。陷入绝境，无处可逃。黄梓瑕只觉得后背的汗沁出，已经湿了衣裳。她在他身后轻声道：&ldo;王爷，喝完之后，我们立即出宫……或许，还有办法将鱼卵排出。&rdo;&ldo;若是无法排出呢？&rdo;他以杯掩口，轻微动唇。那么，他就会变成如禹宣一样，或者如张行英一样，或者如鄂王一样，为偏执邪念所惑，最后走火入魔，至死依然执迷不悟。黄梓瑕咬一咬下唇，轻声说：&ldo;无论您变成怎么样，梓瑕今生今世，不离不弃。&rdo;李舒白转头凝视着她，看着她坚定而澄澈的目光，也看着她眼中的自己。他的身影始终在她的眼眸最深处，不曾波动丝毫。他的唇角忽然浮起一丝笑意，他一手持杯，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轻声说：&ldo;是吗？让你看见那样的我，我肯定比死了还难受。&rdo;黄梓瑕一时喉口哽住，不知如何回答。他却已经放开她，回身向皇帝举杯，说道：&ldo;臣弟多谢陛下恩赐。这一怀酒，是臣弟这些年来飞扬跋扈，僭越本分，罪有应得。如今臣弟心甘情愿领此君恩，而梓瑕却属于无辜卷入，为我而冒犯陛下的种种，还请陛下看在这杯酒的分上，能令她走出大明宫，不必波及。&rdo;他虽是对皇帝所言，但王皇后已经点头，说：&ldo;黄姑娘虽有冒犯，但在我族妹与卫国文懿公主两案中，也属有功，陛下仁德恩慈，只要夔王肯俯首认罪，自然不会追究。&rdo;说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以空杯底对他。李舒白举杯，回头看了黄梓瑕一眼，轻声说：&ldo;走。&rdo;&ldo;王爷！&rdo;黄梓瑕忍不住低呼出来，待要扑上去之时，却已经被王蕴拉住了手肘。她眼睁睁地看着李舒白饮下那一杯酒，眼眶中不由得涌出泪来。她仓皇地回头看王蕴，他脸上表情复杂，只拉着她出了刀兵丛，指着殿门说：&ldo;你走吧。&rdo;黄梓瑕回头看着被围困的李舒白，眼中的泪已经涌了出来：&ldo;不……我等着他。&rdo;王蕴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围困之中的李舒白。他恍惚想起在蜀地时，李舒白找他长谈那一夜白己所说的话。当时他说，固然王爷天纵英才，运筹帷幄，然而在家国之前，人命如同糙芥，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失怙少女。有时候，毫厘之差，或许便会折损一丛幽兰。而李舒白当时只给他七个字：&ldo;我自会护她周全。&rdo;如今，他真的信守承诺，无论在何时何地、如何处境，他始终护着她，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殒身不恤。他望着李舒白，低声喃喃道：&ldo;是我输了。&rdo;黄梓瑕不知道他的意思，只站在殿门内，一瞬不瞬地望着李舒白。即使她一转身便可逃离重重危机，可她依然伫立在那里，没有挪动半寸。李舒白向着帝后拱手行礼，说道：&ldo;臣弟就此告辞。&rdo;王皇后缓缓坐在皇帝身边，抬手正要示意他退下，却只听得皇帝的声音微微响起：&ldo;且慢……&rdo;李舒白停住脚步，微微抬头看他。他倚靠在王皇后的身上，明明已经力竭，可艰难张开的口，狰狞如同背后屏风上须爪怒张的龙首。他声嘶力竭，一字一顿地说：&ldo;四弟别急……再等一等。&rdo;李舒白站在他面前阶下，扬首直视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即使在知晓先皇驾崩时发生的一切、即使知道皇帝夺走了属于自己的皇位时，他眼中依然存在的一点光华，消失了。他盯着自己的哥哥，盯着这大明宫与天下的主人，没有出声。只是那目光中瞬间蒙上的森冷与决绝，让坐在皇帝身边的王皇后悚然而惊。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自己的双肩，坐得更加笔直，伸手抱住皇帝的手臂，却不敢说话。而皇帝的目光已经涣散，他的眼神投注在李舒白的身上，就像是投注在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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