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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白雾逐渐变得稀薄，熟悉的人啊，建筑啊，都随着雾气的消散一股脑儿地出现了。

我仍然漂浮在空中，但离地不是很高，大概四五米的样子，身体呈半透明的状态，阳光直透过我照射到了地上。“地理位置”还算优越，至少我很轻易地看到了在便利店“补货”的我自己，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c.。

c.在一家甜品屋里，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放着吃了些许的点心，她微微前倾，专心折着手里的东西。她折得仔细，一翻一折都十分严谨，纸鹤的样子慢慢在她手中成型。c.的手很漂亮，合该画画或者弹钢琴，她折出来的纸鹤也的确很精巧，有种展翅欲飞的灵动，但更让我注意的却是c.手边的泛着温润光芒的莹白光点，其中的一部分随着c.翻折的手，一点点地融入到纸鹤中去。

那是灵力，除了精怪鬼神，但凡身负灵力的人都可以看到，不过，只有小部分人可以加以利用，比如我，比如c.。但让我奇怪的是，c.好像对此一无所知，不管是使用“言灵”诱发我的能力，亦或者是驱使能力融进像纸鹤这样“死物”里，都似乎是在无意识地情况下使用的。

虽然不知道c.想要找我做什么，但突然有了令我不太舒服的预感……

我接着看了下去，c.径自从店里走了出去，走到了我之前看到的土地庙那里。我下意识的转头，便利店里的“我”忽地抬起头，向c.看去，微皱着眉头，嘴角收紧，也不是什么好的表情。

c.将纸鹤放在土地庙前的小石阶上，双手合十，将手抵在额头，虔诚地拜了下去。

而“我”则忽略了心中的怪异的感觉，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对食物的挑选中去，也因此，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在c.祭拜的时候的时候，放在小庙前的纸鹤突然动了动，像是被人托着悠悠地向上升起。不，的确是被托起，但却不是被人。非人的话，大概可以称之为“它”吧。

“它”比我还要透明，让我甚至怀疑我看到的是不是幻觉，“它”穿着浅绿的长袍，很朴素，但在光华流转间显露出古朴而精致的纹样；狰狞的面具覆盖住了“它”的脸，但却奇异的不叫人害怕，反而忍不住想亲近上去。

纸鹤中的灵力逸散出来，从“它”掌心渗透进去，让它的身体凝实了一些。

土地神，一般人大概会这么叫“它”。但在我这一类人的理解中，“它”其实是善的妖怪，诞生于人类的愿望中，依赖人的供奉生存。

在我知道的妖怪中，“它们”算是最悲哀的一种了，为守护人类而存在，却只能单方面地听取愿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淹没在孤寂里，然后又随着人类的忘却而消失。

我看着“它”小心翼翼地将纸鹤收起，接着更加小心翼翼地将c.的脸捧住，如同献祭般的在她的额头烙下一吻。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大概真算得上是献祭了吧，本就快要消失的妖怪，居然消耗灵力为c.进行了“祈福”。真是……说不出的傻。

“它”的身体变得比之前还要透明了，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c.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突然地抬起头，环视四周，可惜，还是没有看到。顿了顿，她转身走回甜品店。她柔软的头发随着她的身体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却又像利刃，切割过“它”的身体。让“它”眼中刚燃起的火苗，迅速地湮灭下去。那个样子，意外地，和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妖怪重合了。

这一瞬间，我很想帮“它”，但最终还是如同我想安慰c.一样，没能做到。

散去的白雾又重新聚拢回来，莫名的力量又作用到了我身上。与之前不同的是，这股力量将我向上飞速地托起，在之后我晃神的一瞬间，将我狠狠抛回了身体。

回来了……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我在心中发出了叹息。

汗水濡湿了我的睫毛，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额头覆盖着冰冷的毛巾。c.居然还没走，安静地坐在一旁。我整个人都是乏力的，身体里空荡荡的，不存一丝灵力，本来积聚在头部的疼痛野草似的蔓延到了全身。

c.在发呆，直到我强撑着疲惫而疼痛的身体坐起来，c.才带着惊醒般的表情看向我。

“乌鸦先生！”c.抓住了我的手，看上去很激动的样子。她一遍一遍又细心地询问着我的身体状况，让我感觉十分复杂，一方面感激她，另一方面，却总也忍不住想到“它”黯然的眼神和被c.的头发划过的身体。

我实在不擅长和人相处。

我敷衍地回答着c.，心里有些走神，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c.之前说的话——“请帮帮我，帮帮我，我想和他在一起！他是……”——他是什么呢？是……“它”吧。

“你之前说……”我抿了抿嘴唇，干巴巴地问到，“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想要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人类吧。”

c.吃惊地看向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明明。”我注意到c.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之后又归于平静，她大概有无数的话想问，但看上去还是善解人意地选择了放弃，只是点了点头，坦率地回答：“是的。”

之前因一些原因而萌生出的不满，就像被海浪冲刷的沙滩上的痕迹，瞬间被带走了。

但，我还是拒绝了c.。人妖殊途，这样的生意，我素来不做。

c.难过得几乎崩溃，却依旧没有做出什么令人为难的举动。毕竟，她是梅佩法人，不会强求的梅佩法人。可梅佩法人的体贴，有时候真心叫难受。

我感受到了让人想要钻进地缝的愧疚，但我还是强迫自己无视了她颤抖着变得格外瘦弱的肩膀，送走了她。

伴随着非正常使用能力而来的后遗症，我忍受着疼痛在家里天昏地暗睡了整整三天。但因为对c.的愧疚感，让我觉得这是在赎罪，并且诡异地产生““时溯”的后遗症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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