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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原来滕八区的人也都向殷华平靠拢了,他也挽起袖子,准备在临城西南乡大展拳脚,填补游击队离开的空缺,一旦时机成熟,立刻向鬼子宣战。
七月流火,天热得像一个大蒸锅,整个春天和初夏一滴雨都没有落到地上,路边的土坷垃都被来回的脚步盘出了亮光,硬的如石头一般,拿起来都能打死人,地里的秧苗渴得耷拉着头,连路边的大杨树都扛不住干旱,软塌塌地支着泛黄的树叶。
老农们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不出十天,一地高粱会全部枯死,今夏收成减产,如果秋收泡汤,这个冬天都得饿死。
殷华平带着庄纪川,郝景先以及自卫团的人,一个村一个村地帮着打井。村民们拉着临时改装的水车,一车一车地去浇庄稼。然而,为数不多的水流进龟裂的土地,瞬间就被吞噬。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抚着即将枯死的秧苗仰天大哭,然而,人也旱的没有了泪水,嚎啕大哭变成了一声声的干嚎!
清晨,趁着太阳还未出山,殷华平独自一人穿过袁家渡,走到干涸的湖滩上,望着远处淤泥里那片芦苇荡,琢磨着不能让老百姓等死啊!岸上缺水,湖里虽然也干了,但是地下的土还是带着潮气的,高粱已经过了季,看看能不能补种一些芋头地蛋之类的东西,保一保秋天的收成。
正望着湖底的烂泥出神,忽然,他感觉远处的景象恍惚了起来,耷拉着头的芦苇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色,连远处的微山岛都红了,他慌忙甩了甩头,揉了揉眼睛,睁眼四望,强烈的光线刺激得他瞳孔一缩,东边的天空一片火红,满天的红云蔓延到了天空中央,一片绚丽充满了整个世界,那云团像一簇簇红色的鲜花,一团团血红的火焰,在天空进行一场激动人心的表演,翻滚着,沸腾着,燃烧着。一道黄光从红云的背后照射过来,给云层镶上了金边。
而太阳则不甘于被云层遮挡,气愤地从红云里钻了出来,刺眼的白光里,赫然带着一轮巨大的光晕。
看到这壮丽的景象,殷华平内心顿时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欢乐,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雨就要来了,临城西南乡的人们不用像河南一样挨饿了。
还没等到三更,天刚刚擦黑,老天爷就迫不及待地刮起了狂风,卷着泥土和碎石打得窗户纸“哗哗”作响,远处一道闪电,像是一柄大斧劈开了夜幕,随后雷声滚滚,暴雨提前到来。
临城西南乡的老农们纷纷双手合十,感谢着上苍的恩赐。殷华平焦躁的心情也被大雨抚慰,心里感觉舒畅极了。
他拎出一坛老酒,叫来郝景先,准备夜听风雨,一口气喝上半坛。
不料刚刚打开泥封,酒香还没闻到,庄纪川浑身淋得如水兔子一般,窜了进来:“姐夫,没下雨的当口,我正好从孟岭经过,看到几个孟安民的人在村头鬼头鬼脑的,我就上前问了一句,他们说有人见到铁道队的中队长徐广海去了孟岭有名的那个“小白鞋”家,正等着日本鬼子过来抓人呢!他奶奶的,这徐广海打仗是个好手,却管不住自己的老二,八成是去那胡搞了。”
殷华平也顾不上喝酒了,拿起手枪就往外走,郝景先说道:“老师,这雨下这么大,怎么去啊?那徐广海没出息,自己惹事,咱犯不上去管吧!”
“你懂什么!徐广海是铁道队的猛将,他如果被抓到临城,日本鬼子肯定不会放过他,那将是游击队的大损失,趁现在下着雨,孟安民还没来及行动,咱得抢时间过去把他轰走。”
说罢,在门后面找了个席角(jia)子,戴到头上,顶着暴雨闪电就出了门。庄纪川二人也只得找个草帽戴上,跟着殷华平往孟岭跑去。
到了孟岭村“小白鞋”家门外,狂风吹跑了殷华平的草帽,三人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殷华平冻得嘴唇铁青。
三人抽出盒子枪,踩着土墙边的乱石堆,快速跳进院子,直扑堂屋。
堂屋里亮着灯,狂风暴雨拍打着漆黑的木门,屋里的人对外面恍然不知,还在高一声低一声地说着话。殷华平朝庄纪川点了点头,庄纪川甩开大长腿,一脚踹开了木门,踹断的门闩“砰”地一声射到了中堂条机上的神龛里,打碎了观音菩萨的神像。
屋内二人大惊,一个强壮的男人跳起来就去抽腰里的枪,那个柔弱的女人一声大呼,转身就钻进了里屋。
庄纪川哪能给他反抗的机会,挺着枪顺势就跳了进去,那人的手才刚刚摸到枪柄,庄纪川的枪口已经顶上了他的脑门。
殷华平和郝景先也闪身进了堂屋,殷华平喝道:“徐广海!杜季伟在哪里?我要见他。”
徐广海哈哈大笑:“殷老五,你这个汉奸,你还敢找杜政委?你不怕俺铁道队生吃了你?”
殷华平同样哈哈大笑:“我殷华平什么时候怕过!骂俺!你还不够格!你这个惹麻烦的龟孙,俺再晚来一会,你就让日本鬼子逮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们铁道队都是一帮浑人,只有杜季伟明白事理,俺只能找他。”
徐广海硬气地说道:“终日打雁,今天让雁啄瞎了眼,算俺倒霉,但是俺不能堕了‘徐家五虎’的名望,你打死俺,俺也不会告诉你政委在哪!”
殷华平心里暗骂一声:“混蛋!”支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风雨依旧,谅孟安民不会为抓人这么拼命,便示意庄纪川缴了徐广海的枪,也不管里屋的“小白鞋”,押着徐广海钻进了雨幕。
徐广海不知殷华平要干啥,也不禁有些忐忑,苦于被庄纪川这个大块头逼着,只得顺从地踩着泥水,一步一滑地出了孟岭。等四人走到粮满庄的时候,殷华平拿起徐广海的手枪,一颗一颗地退出枪里的子弹,然后将枪扔给了徐广海:“你去告诉杜季伟,俺有事要找他,今天害的你爹连酒都没喝成,还淋成了水兔子,赶紧滚熊!”
三人将枪插到裤腰上,一溜小跑地回潘庄了。徐广海站在大雨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他不敢再回孟岭了,呆呆地想了一会,深一脚浅一脚地冒着雨往茶棚村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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