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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第1页）

潘振承道：&ldo;朝鲜诸国与天朝眦邻，西洋诸国远隔千山万水，我天朝皇帝体恤怀柔尔等夷贡。&rdo;

闻世平同亚格交谈后，转向潘振承道：&ldo;潘启官，亚格说他们既然远涉重洋来广州，就不在乎进京这点路程，进京觐见天朝皇帝当面敬贡方物，不是更能够表示夷贡的恭顺孝敬之心吗？&rdo;

潘振承道：&ldo;我皇乃万国之君，倘若万国都遣使进京朝贡，皇上应付得过来吗？&rdo;潘振承心里知道这个理由很勉强。亚格提到的都是大清的属国，这些属国对中国恭敬有加，法律制度、文化礼仪等无不模仿借鉴中国。不像西洋远夷，方方面面都与天朝迥然不同，西洋人向来不讨天朝君臣的喜欢，恩准他们来广州朝贡算是够抬举了。潘振承在心底不把西洋人当蛮夷，但他的总商身份，不允许他有任何与朝廷相悖的言论。

闻世平向亚格费劲地比划翻译，亚格失望的表情一览无余，再次下跪叩拜。

潘振承紧蹙眉头，能不能进京见天朝皇帝，小小行商哪有权利决定？代向督抚大人陈情，话说多了还会遭到训斥。潘振承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ldo;闻通事，你叫亚格起来，不要动辄磕头。说不准天朝皇帝大发仁慈，恩准他进京呢。&rdo;

闻世平使用通事和稀泥的惯技，说督抚大人写给中国皇帝的奏折，语气非常诚恳迫切，潘总商说，中国皇帝恩准荷兰使团进京的希望很大。

亚格站起来，半信半疑叽哩咕噜同闻世平争辩。蔡逢源听不懂他们在争论什么，正言厉色说道：&ldo;万国朝贡，本是好事，然而，有的夷国贡使居心叵测，他们知道天朝向来厚来薄往，故而热衷面圣朝贡，好获得比来贡远远多的回赠。泱泱天朝，地广物博，别说贡一赏二，就是贡一赏百，对我天朝来说就如九牛一毛。然而，我等天朝夷务官员，决不允许刁夷借朝贡玩弄芝麻换西瓜伎俩！&rdo;

潘振承等正准备陪亚格去总督衙门，伍国莹风风火火赶来，潘振承和伍国莹站到公堂一侧。

&ldo;东主，听潘园护院阿秋讲，夫人去庙里烧香拜佛。&rdo;

&ldo;去了海幢寺吧？&rdo;海幢寺离潘园约一里地，正好在去史宅的途中。

&ldo;不是，阿娣听夫人跟轿夫说去靖灵庵。&rdo;

&ldo;靖灵庵？&rdo;潘振承对这个庵十分陌生，从未听人提到过。

&ldo;小时候，我跟我娘去靖灵庵拜过佛，海幢渡口朝南要走个把时辰。&rdo;

潘振承埋怨道：&ldo;她是怎么想的？跟我说烧香祈福再去史家，我还以为是在自家的佛堂。&rdo;

&ldo;东主，如何办？&rdo;

&ldo;你去史德庵家‐‐不妥，不妥。&rdo;潘振承连连摇头，&ldo;唉，也许真像彩珠所说，馨叶吉人天相，命大。&rdo;

潘振承和伍国莹在公所里说话，严氏父子在公所外的照壁旁悄声细语。

严知寅喜不自胜说他从庶务所的皂隶阿仔嘴里，听说史德庵老婆难产。严知寅忍不住笑起来：&ldo;孩儿当机立断，暗插一手。现在，全广州的接生婆，没有一个敢去史德庵家。&rdo;

严济舟沉默稍瞬，责备道：&ldo;损人不利己的事，莫要去做；既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千万做不得。&rdo;

&ldo;她是潘振承的红颜知己、铁杆军师，我要让潘振承饱尝剜心之痛。&rdo;

&ldo;你以为潘振承从此就不再是潘振承？你不想想，潘振承与馨叶，馨叶与史德庵，史德庵与潘振承，馨叶与彩珠，他们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磕磕碰碰的事多着呢。&rdo;

&ldo;老爸之意，是让他们继续鸳鸯美梦？&rdo;

&ldo;看天意吧，至少你不能从中搅和。&rdo;

&ldo;可他们两家的私事，与我们何关？&rdo;

严济舟诡谲地笑了笑：&ldo;世上的任何事情，只要仔细琢磨，抓准时机，都可为我所用。&rdo;

此时，彩珠乘轿来到靖灵庵，跪在观音佛像前，叩头默祷：&ldo;观音老母，弟子嫉妒馨女的美貌，夺我所爱，馨女跟弟子的夫婿情意缠绵。馨女难产，弟子袖手旁观，心术不正，乞望老母宽赦弟子，弟子若能重得所爱，定为你重镀金身……&rdo;

彩珠在观音殿磨蹭了许久，仍无法排遣心中的惊恐。殿堂里有一双眼睛凛然地注视着彩珠，彩珠油然打了个寒噤，看到妙慧师太的背影。彩珠惶然不安进了树林，看到师太盘腿坐在榕树巨大的虬根上，双目微阖，脸色却十分威仪。彩珠颤颤地跪师太面前，向师太倾诉心结。

师太冷笑道：&ldo;义妹难产，干姐不去看望，却跑到十里外的尼庵来？&rdo;

彩珠战战兢兢道：&ldo;俗女前来烧香拜佛，祈求义妹母子平安。&rdo;

&ldo;想不到，潘夫人一肚子的心计啊。&rdo;

&ldo;俗女万般无奈，左右为难，望师太指点迷津。&rdo;

&ldo;馨女若死，潘氏虽失去所爱，然而，你独拥夫婿，却得不到夫婿宠爱，他还会责怪你，你将丧失一切。&rdo;

彩珠琢磨师太的话，连连磕头：&ldo;俗女罪孽深重，愚不可及！&rdo;

彩珠急遑遑出了树林，叫了一顶凉轿，轿夫抬着彩珠奔跑。师太站树林旁目送彩珠远去，满脸焦虑，泪水模糊了她浊黄的双眼。

一口漆黑的棺材抬进了史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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