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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前,明铛几姐妹例行小聚的时候,碧铛说:&ldo;这次雪菲丽菲都走,风向已经很不好了,我们要不要作个打算?&rdo;
&ldo;我们难道也跟她们一样,避到海外去?&rdo;雪铛不是很起劲。
&ldo;我倒是想,关键是我们的钱还不够多啊。&rdo;云铛笑笑,&ldo;去到外面,什么从头来过,说不定还得改行。我们的钱不够我们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rdo;
&ldo;你们也哭穷?&rdo;明铛笑,&ldo;我是没钱,当年分家的那一笔换了房子,现在也卖不出价。你们的,这些年早该翻倍了吧?&rdo;
&ldo;可别提那个。&rdo;碧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ldo;知道我们怎么出来的吗?全都是把那一笔钱给了母亲才全身而退的。如果不给,在16岁以后就被逼接一些非常下作的客人。&rdo;
&ldo;16岁?&rdo;好性子的雪铛提起这个也忍不住口气尖酸,&ldo;姐,那是你那时候的行情。到了我和云铛,如果不答应交出钱来,14岁就得下海。离了张家园子,离了外婆,张入画已经疯了。&rdo;
&ldo;我的天!&rdo;明铛张口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ldo;那你们可不可以答应了给,事后又不给呢?&rdo;
&ldo;你以为张入画那么好打发?&rdo;提起旧事,云铛几乎是咬牙切齿,&ldo;她居然请人来拍了我们的□□作押。我们或者应该庆幸,至少她收了钱以后就销毁了照片。到底比拆白党好一点。&rdo;
&ldo;所以,大姐,我们其实和你差不多,身家也不过就是一点首饰和现在住的房子。&rdo;碧铛苦笑。
&ldo;真不是哭穷,&rdo;雪铛说,&ldo;说不定我们还不如大姐你呢,你的首饰是早年间置下的,比现在的货色好得多。&rdo;
&ldo;并且现在我们还得每周付零用给她。&rdo;云铛说,&ldo;不给就在大门口呆着,见一个客人就哭诉一番。我们又不能常常搬家‐‐多搬几次,客人们一定会以为我们在玩仙人跳。&rdo;
&ldo;有时候我甚至想日本人打进租界来。&rdo;碧铛说,&ldo;我们才可以趁乱跑掉。现在张入画和丐帮那个谁还是有勾结的,我们给看得死死的。说真的,和那些‐‐和那些被控制的娼馆里的姑娘也没什么区别。&rdo;
张明铛听得一双手簌簌发抖,恨不得悲呼一声上天不公,这样一个女人,心肠堪比蛇蝎的女人,怎么就给自己这几姐妹摊上了呢?老实说,上次在张雪亭家聚会,看到小凤仙的朗朗风神,自己真是百感交集啊。
&ldo;算了,我们反正现在也走不了,&rdo;碧铛说,&ldo;先不去想这些了。倒是多挣点钱是正经。说不定哪天就烽火连天,不知要逃到什么地方去呢。&rdo;
&ldo;怜卿姨妈说,紧急时我们跟她走。&rdo;明铛说。这是那天晚宴上怜卿悄悄对她说的。
&ldo;那更要存钱才是正经。&rdo;云铛说,&ldo;除了几样常带的首饰以外,我们把那些用不着的都慢慢处理出去,换成金条傍身。到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再卖就来不及了。房子,也要卖掉。&rdo;
&ldo;是。&rdo;明铛点头,&ldo;这些要不动声色地做起来,不能给张入画发现蛛丝马迹,不然她如附骨之蛆,跟上来可就再也甩不掉。&rdo;
&ldo;嗯。&rdo;碧铛应了一声,忽然笑了,&ldo;呵,老天还是公平的,我们没有姨妈们那样的好母亲,但还有姐妹们。我们可以扶持帮手,我不信我们活不下去。&rdo;
&ldo;那是,我们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漂漂亮亮地活下去呢。&rdo;明铛伸了个懒腰,&ldo;明天把王先生他们约出来打牌。&rdo;
&ldo;好。&rdo;雪铛笑,&ldo;这个王先生要求组牌局已经一个礼拜,这上下实在也差不多啦!&rdo;
和明铛姐妹们筹划的一样,怜卿手上的东西,房子、铺面、大件的首饰全都已经处理出去了,数目太大,她存了一半在瑞士银行,让雪菲丽菲带了剩下部分的大半走。身边所剩,全是黄金。而那个他,还为她在美国某中等城市买下半条街:&ldo;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这就是你们母女三个的将来。如果有一天我要亡命天涯,也是我的将来。&rdo;
不错,和凤仪一样,雪菲丽菲都是他的亲生骨肉。她们降生的时候,他已经在政治漩涡中历练得十分老辣,再没有在人前人后留下一点破绽。雪菲丽菲都不知道‐‐他没有在她们面前露出一星半点亲热的模样。看向她们的目光也总是淡淡的。一直要到多年以后,姐妹俩站在那半条他为她们置下的街前时,才赫然惊觉当年那些淡淡目光背后的隐忍和谋划。一直要到他过世以后,两姐妹才知道凤仪那事并非是他或者母亲经手。虽然,对于怜卿和他来说,确证是否是对方经手已经毫无意义,但是,对雪菲丽菲来说,却意义重大。那时候,两姐妹已经人到中年,一起乘了飞机从一座城赶往另一座城为他奔丧。飞机上,两个人久久不交一语,一直到快降落的时候,雪菲说:&ldo;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政治更黑暗的东西……他其实还不算最黑暗的那一个。&rdo;
丽菲不语,她想起了当年和雪菲相拥而泣的那个地洞‐‐那个时候,她们终于知道那个地洞到底是何人所挖。那是叮铛。那一年,叮铛并没有立刻出城,而是返身回到张家园子,在一个用多年时间慢慢弄好的藏身之地躲了足足半月,然后,寻求了张雪亭的暗地支持,这才真正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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