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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那是座荒山，是规划学定义的既无矿藏价值也无水土价值的荒山。野鹤向前疾走，直走到一片平坦一些的空地。

土地中央有一条裂fèng，如闭拢的嘴，深不见底。

他挺直驼背，先鞠躬拱手，然后跪倒。叩头三下，每次头都挨到土地。

苏文桐静静等他做完整套复杂的仪式。

野鹤再站起时，不好意思地说：&ldo;每次经过此地，做徒儿的不能不拜祭恩师。&rdo;

&ldo;我没看到有立碑。这里也不像墓地。&rdo;

&ldo;我师父，是在这里被大地吞下去的。&rdo;

苏文桐神色悚然。

&ldo;那时师父要收伏一个女鬼，那个女鬼嫉妒前夫成家，总想带走亲生孩子，孩子病得要死也不罢手。她的执念太强，怨煞太重，一般的符对付不了。

&ldo;我师父把她引到这山，摆下本门最强的黄泉坂坡阵，想逼她掉下黄泉。

&ldo;没想到先被压倒的是我师父，师父一发狠，抱着她同归于尽，再没走出阵法。&rdo;

苏文桐说不出话，捉鬼居然这么惨烈。硝烟散去，记载这一战的只剩下芜芜荒糙和一个孤寡弟子。

&ldo;这些年，这条路，我常常有走不下去的时候。可想起我师父，想起那么多人为邪煞所害，想起道门无人继承。再难，我咬牙坚持下去。&rdo;

&ldo;幸好你还有个徒弟。&rdo;

&ldo;唉，现在健全人都外出打工。除了那个傻小子，没人学啊。本来我也知足了，可他实在比我还不成器。&rdo;

风吹拂而过，漫山遍野发出呜咽声。

苏文桐垂下头，许久开口说：&ldo;师父，我告诉你实情。那个女鬼的真实身份，我已有数。&rdo;

野鹤说：&ldo;看你的反应，我也猜得出。&rdo;

&ldo;她是我从前的女朋友，很漂亮，很骄傲，也很冲动。八年前，她想和我复合，我不同意，她就跳楼了。跳楼地点在大学当时已封闭准备拆除的体育馆，她曾在那里拿到过舞蹈大赛的名次。后来，大学整体搬迁到郊区。再后来，财团老板买下这块地，盖了酒店。我想，她从没离开过。&rdo;

野鹤问：&ldo;她家里人呢？&rdo;

&ldo;搬去外地了。八年多来，我一直活在自责中，白天人五人六，晚上整夜整夜发噩梦，对妻子也不敢提。再自责，再忏悔，既无法挽回，也做不到任何补偿。所以，她没原谅我，也不会原谅。当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穿着她最爱的红色高跟鞋，化着她最爱的妆，手臂上有蝴蝶标记，与她曾经纹的蝴蝶刺青如出一辙时，我知道，是她回来了。我不怪她来惩罚我，但我不想她伤害别人。&rdo;

&ldo;她为何对别人下手？&rdo;

&ldo;我也才省悟。那两个人，都在查到酒店这条线之后，遇害的。&rdo;

野鹤仰天长叹一声：&ldo;全是情债，冤孽啊冤孽。&rdo;

&ldo;罪有应得的该是我。&rdo;

&ldo;文桐，莫怪老哥倚老卖老，你不该这么说。阴阳有别，死了就不该搅和阳间，更别说为一己私欲肆意妄为，连累无辜。再何况，能附身，便已炼成厉鬼，不能再视作活着时候的她。&rdo;

&ldo;我希望能超度她，让我们都解脱。师父，你愿意帮我？&rdo;

&ldo;我师父常说，行路再难，为何坚持。文桐，你是好人，我一定帮你。只是‐‐&rdo;

苏文桐看出野鹤在纠结，说：&ldo;师父，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你说吧。&rdo;

&ldo;文桐，有句话我憋在心里，说的不对你莫怪。为什么挑中我个乡下人？你人有面子，又不愁钱，干嘛不找熟悉城里场面的天师？&rdo;

苏文桐说：&ldo;因为，我相信你。&rdo;他伸出手去。

细皮光滑、戴着腕表的手，糙如树皮、缠着红绳的手。握在一起。

&ldo;师父，你住城里宾馆吧，别雾笼山两头跑了。我出钱，给你另配个手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