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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章 埋葬初恋（第1页）

龙龙是个有点二而且长相不够醒目的人。

读书时，班上有位叫楚楚的小女生，是那种男孩子一见就为之拼小命的乖乖女。

楚楚长得虽然没有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风情万种，端庄典雅，却有小家碧玉之灵气，特别是说话的味道，那个嗲气，总比其它女孩慢半拍，轻而绵柔，能把男子汉噹噹作响的铁骨都敲碎。

他俩从光屁股到小学一直念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范儿。本是山里娃娃的龙龙，脑子不晓得是开窍晚还是受封建思想的束缚等诸多原因？有点不够灵活。虽然弄不懂男女门道，却也是个对异性牵肠挂肚的情种，心中有那么一丁点儿事儿都藏不住，总爱找楚楚拿个法子指个点儿。

楚楚早熟，办事不虚，母性盈溢，像个大姐姐一样，时刻把龙龙罩着。要是谁敢给龙龙使幺蛾子，她就会变着法子，替龙龙出口恶气；要是龙龙有什么事儿开不了窍，她总能给龙儿打出一个举一反三的条条……

反正她在龙龙心中，就是个“万精油”一样的天使，让龙龙于她的教导下，在学校和村上出够风头，从而盗取了一个“天才少年”的称谓，赢得很多同龄女孩子暗许终身，成了发小男儿的死对头。

楚楚心灵手巧，时不时给龙龙织个手套、勾件毛背心，送点老泡菜。就是家中有颗花生，也要留半瓣给龙龙过过嘴瘾，回味香气。

这般朦朦胧胧的情愫，暧得龙儿在青葱岁月中，不知天高地厚地野蛮生长着。

在那个没有现代文明的古老山村，每当晨曦撕破天际，牧童横坐牛背，穿山过涧淹没在炊烟中时。他俩便背上书包，带上背筐，一前一后进山去，一边温习昨日功课，一边砍柴割猪草，那道风景很是让人眼馋得不行……或在夕阳西下，倦鸟归林，雾霭绑捆大地，蛙鼓敲破夜幕，又有他俩你搀我扶、牵手归来的倩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等天仙般的童话故事，招来周遭男女老少不少嫌话，同时也赢得了同龄人些许嫉妒。

后来，人们嬉称二人为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儿。

他俩谁也不承认但也不反对。

为此，那个一脸正经、满腹经纶的教导主任很是恼火，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逼他俩写过“读书时不谈恋爱”的保证书；也找过两边家长训话，一再重申学校应以学习为主，不得有丁点儿女亲家的陋习。

二人就此挨过家长的“家暴”，也受过同学们的白眼，还遭受过心灵的煎熬。

但二人都是长有反骨的主，照样我行我素，把老师与家长的警告与训戒，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演绎着一出出青春不悔的爱情故事。

这般甜蜜的岁月一直延长到高中快毕业，一场棒打鸳鸯的悲剧，在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山村开始轰轰烈烈的上演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捧打鸳鸯，第一次让龙龙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地老天荒的爱情，简直不堪财富一击。

楚楚成绩中等偏上，加上那个年代要想上个大学，与旧时的考状元无异，注定她会名落孙山，跳出农门无望。

楚楚那四个包包时常比脸还干净的母亲，千打主意万使法，绝情地灭了她的大学梦，掐断了他俩的情绳，让她跟一个长得三大五粗、拥有木匠手艺，家有几间大瓦房的小伙，处个对象。然后再到省城去做城里人的工作，挣大把大把的钱，过上不愁吃了上顿找下顿的苦日子。何不快哉？

楚楚闹过，据理力争过，以死上吊过，都没有感动父母那铁石心肠。最终，在物质面前，她缴械投降了。

楚楚走的前一天晚上，特意从家中溜出来看龙龙。

二人就在村前那棵见证了老一辈爱情的桂花树下，用两双会说话、却只能流泪的眼睛，相对而望，嘴支吾了数百次，也没整不出半个词儿，把个山村闷得没丝丝气息。

二人就这般一直磨叽到月亮西沉，蛙鼓敲响，大地有了喘气声儿。

楚楚从喉中抠出一句，算是给二人的初恋判处“死刑”、转而为自己追求物质生活的辩解：“爱情再好，没有金钱的滋润，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楚楚悠悠地为自己的选择物质生活，找出支撑理由。她说:“像我母亲，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的第一美女，唱歌跳舞样样精通，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与那驻村的城里人好上了，才有我这个多余的人。我那不负责任的父亲逃回城后，外公把妈“处理”给梅家，过的是勺水不上灶台，食不襄腹的日子。我要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也要为母亲弥补婚姻改变命运的心愿……”

然后她断语了，颤颤摇摇地被黎明前的黑暗吞去……

楚楚离开那个被爱情抛弃的小山村，是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山寨中的男男女女站在路口，用无比羡慕的目光，送她挪进出嫁的滑杆（两人抬的轿子），在唢呐声中穿村过寨，很是壮观。

上了年岁的老者，唱起了悠扬的《嫁女歌》。歌声诉说着父老乡亲对她的祈福；年少的人儿则把她作为走出山村的榜样，许下她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龙龙那守了十多年寡的老母亲，脸色黑得就像天空要来一场骤风暴雨，端坐于家门口，长吁短叹着。她见儿子面色阴郁、六神无主地处在屋子中央，老皱的脸上终于强装上笑容，说：“娃儿，别怕，这个世上，有了树桠，还愁没鸟儿站？不是妈无能，只怪你那打短命的爸爸死得早，我俩孤儿寡母的，能给你吃的，就没有给你攒下家业。”

龙龙没应她，他知晓母亲也不容易。他的心中流着汩汩鲜血，一点一点的淹没他那美伦美唤的爱情。

龙龙偷偷从后门溜出来，一口气爬上村前那面最高的山门。那是山寨人嫁女，亲人都必登的山门，意为送亲坡。

龙龙极目远送着那支渐行渐远的送亲队伍，泪眼朦胧地埋葬着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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