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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给个烧鹅饭我就交待（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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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尚忠并不是被判刑后才心灰意冷的，我从他的交待中，以及他后来的行为举动中看出，他再次来到叶继欢身边，就已经死心塌地了，因为这时他已经知道叶继欢在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了。他一定明白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的，可除此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因此，那一段时间，他变成了无脑工具，叶继欢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在社会上结交的全是社会渣滓，成天陷在犯罪的泥潭里。这一天，终于在他参与一桩盗窃案后，被抓了。

在韶关监狱服刑，他已经心如死灰了。现在又被公安从监狱里提了出来，他知道一定是有更大的案件暴露了。所以，他见到办案人员第一句话就说：“你们这样又捞到了我，我没戏了。”

这句话一是说明他知道事态的严重，同时也说明他在狱中，一直也在担心这一天。因为，他知道自己进了监狱，他的同伙还在社会上靠犯罪为生，他虽然没有供出他们，但那些职业罪犯总有一天会失手，失手了也就会把他牵扯出来，他难逃被追责。所以，这个时候对于已经心灰意冷的马尚忠，是抱着不和公安配合的心理准备，不想交待了。

所以对马尚忠的审讯，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在王立新开始审讯最初的两小时里，马尚忠竟然不说一句话，无论你怎么问，他都不吭声。王立新知道也不能急，对于这样心灰意冷的犯人，急了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他和马尚忠打着心理战，和他耗着精力。

审讯室里的二小时，那可是个漫长的时间，慢慢的就进入了深夜，周围越来越静。在这种环境里，有一种现象，即环境越静，人就特别敏感，一点小声音，都会立即传入人的耳朵。

这时，一个声音被放大了：抵触情绪极大的马尚忠，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个哈欠声音并不很大，但让正低头在看材料的王立新抬起头来，看着马尚忠。而马尚忠看了一眼王立新，又把脸转过去了。

这时，有着丰富审讯经验的王立新，脑子敏锐地感到，这是一个心理节点，从心理学的角度考虑，人在极度疲劳时，警惕性会自然放松。今天晚上的审讯，马尚忠因为有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所以，以无声应对审讯。现在，他无论从身体上，到心理上都累了，这个哈欠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这时，他抵触的情绪也会有所放松。

王立新决定抓住这个时机，他从审讯台后起身，拿起桌上的一盒烟，从中抽出了一支，然后拿起打火机，走到了马尚忠身边，递给马尚忠。

马尚忠愣了一下，急忙用手接过，但并没有马上衔到嘴上，这时王立新打着手中的火机，马尚忠急忙将烟放进嘴巴，然后低头点火。这个小小的点烟动作，一下卸掉了马尚忠抵触的盔甲。

在审讯艺术中，是非常讲究心理突破的。犯罪嫌疑人，是一个特别的群体，他们有时很麻木，有时很敏感。审讯人员的一句话，一个小动作，都会对他产生冲击。

王立新见审讯进入了僵局，就要设法打破僵局，他利用了这个机会，递给马尚忠一支烟。这支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松懈了马尚忠抵触的情绪。在监狱里，在看守所，无疑是限制嫌犯吸烟的，而有的嫌犯烟瘾又很大，就是不大，对于限制吸烟的地方，一支烟的力量，是我们常人无法估量的。我曾在一个监狱里，看到一个做过亿万生意的大老板，因为犯事被关押，提审人员去见他的时候，他卑躬屈膝的要一支烟。这种情况下，一般提审人员都会给，有的提审人员本人不吸烟，但也会备一盒烟放在口袋里，以备需要之时。这时，一支烟，可能就会化解了心中的块垒。

王立新为继续缓和马尚忠的抵触情绪，边递烟，边问：“马尚忠，我听说你有一个儿子，今年几岁了？”

这时的马尚忠全神贯注地抽了一口烟，吸得很深，半天才把烟喷出来，好像舍不得似的，又把喷出的烟吸回去了，可以看出他的烟瘾很大，吸了几口烟之后，马尚忠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6岁了。”

王立新回到审讯台后面的座位上，拉家常似的：“在老家秦皇岛，还是在湖北老河口市？”

马尚忠又放松了一点，一边仍在吸着烟，一边说：“跟着她妈妈，在湖北老河口市，她妈妈是湖北人。”

王立新又说：“听说你老婆在工商所工作？”

马尚忠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不提这些了，老婆已经不认我了，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儿子了，儿子也记不得我了。”

王立新终于在不动声色之中让马尚忠开口了。

王立新又说：“你要是不认识叶继欢，会有今天吗？”

这句话戳了马尚忠的痛处，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那支烟已经到了三分之一处了，然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审讯室里气氛明显变缓和了。但马尚忠没有接王立新这句话，而仍在一口接一口地吸烟，边吸脑子好像也在想着什么，直到把这支烟吸到烟屁股，突然，他将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踩后，说：“唉，说也是一死，不说也是一死，我就说吧。我饿了，我就馋广东的烧鹅饭，你给我买一个，烧鹅多放一点，吃完了我就讲。”

马尚忠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可能我也吃不了几次了，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说实话，听到马尚忠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王立新也非常吃惊，他抬头望着马尚忠。

烧鹅，在广东不是一个高档菜，任何一个广东街头的排档里，都有这种烧鹅饭，大概十几块钱一份。烧鹅，是广东特有的一种卤味，广东人把它称为烧腊，其做法和北京的烤鸭类似，也是挂炉烤出来的。但广东人的烧鹅，烤得红红的，口味甜甜的，配上特有的甜酱，看一眼都诱人。所谓烧鹅饭，就是一种盖浇饭，在白饭上加上烧鹅和汤汗，是一种大众式的快餐。

马尚忠第一次来广东，吃了一次，以为是天下美食，终身难忘，隔一段时间不吃就想。此时，他已经准备交待了，也是他人生的重大选择，他认为交待完了，自己也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没有把余下的刑期服完的耐性，现在新帐加旧债，他知道今后已经暗无天日了。这个时候，他有点像生命走到尽头的感觉，他所想到的就是想吃一盒烧鹅饭。这就是一个死到临头的人的想法。

什么叫悲剧，这就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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