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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城北吴家（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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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月儿隐在寥寥乌云后，与这洛京城中万家灯火交相互映，为晚归的人儿照探着归家的路。城北吴府的膳厅内，碗碟杯勺一应俱全，极为讲究的摆放着，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尊儒重道的思想礼仪，庖房中膳食热了一遍又一遍，围坐着一圈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来人。终于，在主位上坐着的御史大夫吴易之马上就要禁不住拂袖而去之时，名传天下的承扬公子终于入了门。

“怎的都还在等，不时，则不食，以后不必再等我”，吴承扬未注意看全家人的神色，自顾自的言语了一句，唤来仆从净了手，就要坐下用膳。

“哼！事父母，能竭其力，全家人坐着等你这么久，你连个话都不传一句，你就是这般修仁德，行医技的吗！”见他这样全然不顾别人，吴大御史气的吹胡子瞪眼。

“行了，扬儿又不是在外寻欢作恶，他行的是善事，救得是百姓，你身为御史，非但不劝告，反而要阻拦，扬儿游历在外这么多年，以前想等，你还没这机会呢！”吴承扬一走就是十多年，在京中的日子屈指可数，这下总算归来，吴夫人自是宝贝的不行。

“你！哎！慈母多败儿，他这副性子，都是你给惯的！哼！”吴易之可是御史中的首座，平日里在朝中基本上是横着走，谁的面子都不会多给，天天盯着朝野上下，随时准备往陛下的龙案送参奏折子，可就一点，惧内，不仅无妾身通房，对吴夫人也是好的没话说。这京中谁不羡慕吴夫人命好，嫁了好夫君，又生了个神医儿子。

吴家小妹，吴承欢在旁瞧着自家父亲从一开始的清心静气到这会的暴躁如雷，十分后悔今晚为什么没在房里自己随意吃吃算了，哥哥和母亲都是不好惹的主，自己可是这家里唯一的软柿子，这火搞不好一会儿会烧到自己身上，低头垂目，轻轻捣了捣身侧的吴承扬，呢喃细语道，“哥哥，哥哥”，以示意吴承扬说一句服软的话，灭一下父亲头顶正熊熊燃烧的怒火。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承欢是何意，还是故意不接她的话茬，还是那张冷脸带着淡漠的口吻吐露了一句，“食不言，寝不语，妹妹是不舒服吗？用完膳我替你看看”，听了这话，吴承欢瞬间低头侧目想甩他一个大白眼，“父亲”，嗯？开窍了？，却又听到吴承扬接着说，“我瞧着您肝火极旺，多食点这苦瓜，甚好。”

“你！”吴大御史手中的筷著正夹着这清炒苦瓜，闻听这话，他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这是什么孽缘啊，生了个这讨债的儿子，一时间被堵得说不上来话。

“哈哈哈”，这吴大御史吃瘪的一幕激的吴夫人掩嘴开怀一笑，“扬儿说的对，多食点苦瓜，降肝火，化郁气！”

“哎！”吴御史看看自家儿子，又瞅瞅自家妇人，重叹一声，认命似的将那口苦瓜放进了嘴里。

四个人心思各异的食完了这顿迟来的晚膳，刚要起身离席，倏地，吴承扬想到白日里与琬琰见面，她似有难言之隐的事，姑姑未出阁之前，与父亲感情极好，母亲与姑姑又是豆蔻年纪里的手帕交，还是知会一声为好，思及此，出言叫住了吴氏夫妇。

“父亲母亲”，

吴易之停下要迈出去的脚步，微微侧首斜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何事？”

“今日我在北城门那行医，机缘巧合，见到了姑母的长女，永宁候府名唤琬琰的表妹”，

吴氏夫妇皆是一震，特别是吴易之，眉头陡然皱起，眼神放空，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合上了双眸。

吴夫人见他作此状，也面露几分尴尬，生硬的扯了扯嘴角，接过儿子的话茬，“怎么碰到了她？”

“今日有不少百姓因温兆强行圈地的事被打伤，急需药材，恰好济仁堂的存货不够，她将药材让与我了，我才识得她是姑母的孩子”，吴承扬就算再清冷，不谙世事，此刻也察觉到父母神色不对，“父亲母亲可是有什么事瞒我？”

吴易之还是刚刚那具神情，看样子就不愿多言，吴夫人倒是好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吴承欢深知对于姑母家的事，父母有多寒心难过，禀了禀心神，替吴夫人说道，“哥哥，当年你走后没多久，姑丈就又纳了新妇，虽是妾室，但也是永宁侯后宅主事之人，父亲担心姑母的一双子息寄人篱下，受人欺辱，便同姑丈相商，能否接他们姐弟二人不时过府小住，却被姑丈一言回绝，话中言语还甚是薄情寡义，父亲母亲气恼姑母所托非人，就与姑丈断了来往，但还是放心不下表姐与表弟。一开始，母亲还放下身段，经常去侯府看下琬琰表姐，感情甚好，可时间长了，表姐不知道怎么了，不出来相见，与咱们也疏离了不少，久而久之，就彻底断了联系。”

原来如此，不过，今日琬琰那般的行事作为，与无故百姓尚有同理之心，可不像是这种不通情理、亲情寡淡之人，想了想，吴承扬张口难得多说了几句，“今日相见，为表让药之谢，我替她看了几张方子，其中三份均是调理先天不足、气虚阴亏的方子，病者需得长期服用，我瞧着她似乎有难言之隐，可能这其中另有隐情。”

“什么？方子？她可是身体有恙？”一听琬琰寻方问药，吴夫人一下着急了起来，就连吴御史也扭过身，眼中皆是探寻之意。

“她只是有些寻常女儿家的气血不足，无大碍，这方子应是别人的”，

不是琬琰就好，吴夫人揪起来的心降下了些许。可不是她的，又是谁的呢，算着年纪应该还未出阁，成日里在府中，联系多的也就那几个人。忽的想到那时去侯府时，琬琰嘴里总嚷嚷着什么都要给弟弟，弟弟总在屋里待着都没办法出来玩，这方子不会是广砳那孩子的吧。

这广砳她只在易思殁去那天见过一次，后来去侯府的时候，那温氏总说孩子小，不易见风带不出来，她心想也是这个理儿，就没多想，见温氏还算贤淑，不是那种苛责的人，对琬琰照顾的也算尽心，就慢慢的没再设防。现下听见承扬这话，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疾步上前抓住了吴承扬的手臂，面带急切地问道，

“你可有见到广砳？这方子可是广砳的？”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跟广砳有何干系？”吴易之这些年没再刻意关注侯府的动向，却也没听闻他永宁侯府的嫡子常年抱恙啊，不管怎么样，广砳是易思搏命生下来的，若真是有碍，他还不管不问，以后还有何颜面去父母和易思啊。

吴夫人声带哭腔，将心中的顾虑吐露了出来，听得吴易之心中大震，二人当下就有些坐不住了，想寻到永宁侯府探个究竟，却看到院外的天色又止了脚步。吴易之身为御史大夫，言行举止皆应为表率，凡事都要想稳妥了再去做，不然会授人以柄，坑害了自己不说，还会连累永宁侯府。

不过，这方子要真是广砳的，那温氏妇人绝脱不了干系，安国公府可真是一家子蛇鼠之辈。只是何宏昌这个亲爹怎的这般狠心，这可是他的嫡亲的儿子啊，逼得琬琰一个未成人的长姐暗中求医，真当他吴家人都死绝了吗！

吴承欢眼观父亲母亲这会已慌了神，静不下心，曜黑的眼珠在眼眶中盘旋了几圈，出言劝慰道，“父亲母亲别着急，依我看，明日让哥哥拿些薄礼，送到永宁侯府，就说是替百姓答谢表姐今日让药，再顺便询问一二，如何？”

“甚好，这样不至于太突兀，也不会打草惊蛇，依我看，你明日一早就去”，还是女儿相对乖巧一些，听从了吴承欢的建议，对着吴承扬不容拒绝的吩咐的。

“明日不可，今日义诊已经因为温家之事耽误了许久，明日一早，我得再去北城门”，吴承扬寡言淡漠，出言拒绝。依照今日的方子来看，那人已是孱弱多年，一时半会耽误不了，可今日受伤的百姓患的都是急症。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明日一早必须去！平日里你对外人高傲一些也就罢了，自己的家中事你怎敢推拒”，真的太不听话了，吴御史的火又蹿了出来。

“是啊，扬儿，你姑母是个命苦的，那何宏昌咱们不再来往就是，可琬琰和广砳倒底还是你姑母的亲子啊，你明日还是跑一趟，好让父亲母亲放心啊。”

怎得突然又生出这么多事端，早知如此，就应该搁置两日，过几日再提。吴承扬忍不住的心想。

“哥哥，父亲母亲说的对，不如这样，你明日一早先去永宁侯府，估计也耽误不了多久，不是还有伯仲叔三位大夫在嚒，没什么问题的”，

忖度的片刻，无奈的应了下来，“那好吧，父母早点安置，儿子告退”，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厅门。耽误了这么久，今日医典还未研究呢。

盯着吴承扬离去的背影，吴易之被掀起的怒火又灼热了几分，也不顾什么儒学道礼了，伸着手指头对着吴承扬离去的方向点了有点，却是被气的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最后，只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迈着八字步出了膳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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