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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周怀政垂手道:&ldo;是。奴才以前是御书房的,十年前先皇调了奴才来此专门服侍大庶人。&rdo;

真宗一怔,站住了脚:&ldo;先皇‐‐&rdo;想起太宗与楚王父子之间的种种恩怨,心中不胜感慨。先皇虽然废庶囚禁了楚王,可是却又将自己的近身侍从专门派来服侍于他。这种种关怀,却又是远胜于对其他诸兄弟。他低头想了一想,问道:&ldo;这十年来,可是有谁来看望过大皇兄?&rdo;

周怀政垂手道:&ldo;禀官家,这十年来,只有皇后、哦,奴才该死,如今应该是太后她老人家来看望过大庶人。&rdo;

真宗怔了一怔,问道:&ldo;先皇不曾来过吗?&rdo;

周怀政答道:&ldo;不曾。&rdo;

真宗再问:&ldo;也没有派人来过吗?&rdo;

周怀政脱口道:&ldo;只有……&rdo;忽然似想起了什么,慌忙住口。

真宗顿时起疑,喝道:&ldo;大胆奴才,你敢欺君吗?&rdo;

周怀政忙跪下求饶道:&ldo;奴才不敢,还有那、那王继恩也是来过的。&rdo;

真宗声音骤然变得冰冷:&ldo;那王继恩是何时来的?他与大皇兄又说过些什么话?&rdo;

周怀政道:&ldo;半年前,王公公来的时候,要求与大庶人单独说话。大庶人说,事无不可对人言,王公公就没敢再说,悄悄地走了。&rdo;

真宗冷冷地问道:&ldo;此后再没来过吗?&rdo;

周怀政磕头道:&ldo;奴才敢拿性命担保,王公公此后再没来过。&rdo;

真宗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微笑道:&ldo;你起来罢!十年了,大皇兄,还是朕的大皇兄啊!&rdo;

黄昏残照,紧闭了多年的南内宫门,被沉重地推开,那门似被锈住了,被推得&ldo;扎扎&rdo;作响,惊得里面的人个个神情紧张,不知所措。这扇门,从雍熙二年到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开。在此之前的整整十三年里,只不过是开一个小门送些必须品。

这十三年里,头几年的皇后李氏、近年来王继恩虽然也来过,但也只是与楚王隔窗说话,像今天这样宫门大开,还从未有过。里面不过是王妃李氏带着几名老内侍,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没有想到真宗会亲临这里,都吓得面面相觑,连跪下叩头请安都忘记了。

此时被废的楚王元佐,正是坐于炕上,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欲要站起,却是一个踉跄,李氏忙扶住了他。见元佐正欲下跪行礼,真宗一步抢上来,扶住了他:&ldo;大皇兄,不必多礼!&rdo;

元佐蓦然抬头,真宗心里猛地一惊,十年不见,但见元佐两鬓已经斑白,整张脸因为多年的囚禁而变得苍白瘦削而枯槁,早已远非昔年那英姿焕发如天人般的王子了。

元佐挣开真宗的手,艰涩地道:&ldo;君臣分际,礼不可废。草民元佐,参见吾皇万岁!&rdo;他似是好久没有说过话了,语声暗哑难听,一句话未说完,便猛地咳了起来。

真宗还未回醒过来,这边元佐已经是磕下头去。真宗抢上前去,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元佐扶起来,硬按着他架到炕上去。但觉得元佐身上一股子寒意透骨,竟是叫人打个寒噤。

真宗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嘶哑了:&ldo;大皇兄,是我,我是三弟,我是来看你的。&rdo;

元佐的咳嗽声慢慢停息,垂下眼帘,淡淡地道:&ldo;元佐是待罪之身,已被废为庶人,不敢领受皇上这一声大皇兄称呼。&rdo;

真宗当场怔住了,只觉得一腔热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顿觉得手足冰冷。但见元佐的眼神冷淡而疏离,两人虽然相距得如此之近,却只觉得隔得极远极远。

元佐只觉得真宗扶着他肩头的手不住颤抖,凝望着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委屈和不解,那一刻神情仍似极那十几年前在他怀中撒娇的小弟弟,心头一动,待要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心中猛然一惊,暗道:&ldo;我这是怎么了,还当是十几年前吗?他如今是皇帝了,再不是我的小弟。&rdo;他的手在袖中颤动了一下,终于仍然垂下,转过头去,淡淡地道:&ldo;南内阴寒,不宜久呆。官家还是请回罢!&rdo;

真宗只觉得一股子气涌上来堵在喉头上,踉跄着退了两步,两手在袖内紧握着双拳微微颤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只得勉强维持住皇帝的尊严,强笑道:&ldo;好,那朕先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大皇兄!&rdo;也不等李氏等跪下送驾,转身待要离去,却听得后头元佐冷冷地道:&ldo;此处不祥之地,非天子所宜到的地方,请皇上以后不必再来了。&rdo;

这一句更如雪上加霜,真宗顿觉得心头刺痛,他抚住心口,只觉得此处阴寒入骨,一刻也不愿意停留,疾步而出。

出了南宫,真宗径直去了翠华宫。刘娥连忙出来接驾,却见真宗脸色煞白,整个人怔怔地直走进来,也不理会她,也不说话,直直地走到书桌前坐下,竟是一言不发。

刘娥吓了一跳,她从未见真宗如此模样,一时竟不敢上前。悄悄地拉了张德怀去问,张德怀不敢多说,只悄悄地说了两个字:&ldo;南宫。&rdo;

刘娥轻吁了一口气,心道:&ldo;原来如此!&rdo;

她与真宗在一起十五年了,真宗与楚王的兄弟之情,以及楚王当年之事,她自然是深知的。更有真宗登基之前,有王继恩企图拥立楚王继位之事,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当真是一言难尽。眼见真宗今日有般大异常态的情景,也不禁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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