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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消逝的口语（第1页）

成为聋人只是个人计划的一半。楚智宇知道，失去听力还不够，自己还得成为哑巴。

成为哑巴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楚智宇深知这一点。在彻底失去听力之后，楚智宇发现，由于自己没有佩戴助听器，生活中的张三李四都看不出自己的残疾，一开口便要与自己对话。楚智宇是愿意交流的，可是他却听不到别人的声音，自己说了话之后，别人会有所回答，但是到了这个阶段自己就再也无法接受声音的反馈了。楚智宇讨厌这种不对等的对话，索性闭上了嘴巴。

由于高中以后的生活里，楚智宇完全生活在聋人的无声圈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地方用得上口语。即使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是用手语与父母交流。渐渐地，楚智宇的语言能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升入大学后，没有人知道楚智宇是一个15岁才半路失聪的“新人”。在他的圈子，从不开口的楚智宇依旧选择了手语作为自己的第一语言。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身份认同已经发生了彻底的颠覆，他彻底抛弃了听人圈子的社交，抛弃了听人的自尊与文化，头也不回地坚定了自己聋人身份。他的大学同学没有人知道，曾经的楚智宇是会说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无声的世界让人麻醉，也让人习惯。

有研究表明，如果耳聋时间很长，听觉中枢长期得不到声音刺激会出现退化，患者对过去语言的记忆会淡忘，导致现有言语能力降低，即使有人工耳蜗植入，效果也将大受影响。语后聋一年之后，言语功能显着下降，一年后，聋人的语量减少60%，两年后只能说出简单的单词，8年后即使植入人工耳蜗，因为大脑皮层已经退化，有听力也会没用了。

所有的突变在温水的时候不会意识到。当意外来临的那一刻，楚智宇才意识到，自己的轨迹彻底转了向。

高中毕业典礼上，楚智宇站在升旗台前，一边打着手语一边努力地“说”着演讲词。三年间的沉默让他的发音产生了异变，很多词语他发现竟然无法用语言流利地说出来。更重要的是，演讲稿上行云流水的文字到了嘴边却竟然全部成了泡沫，消失了！楚智宇慌乱得六神无主，他从未意识到自己需要开口。

他很想用流利的口语将写好的文字稿念出来，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已经三年没有开口，现在自己的语言能力已经急剧退化成幼儿的状态。

“这个词怎么读？发音是什么？我……全忘记了……”

“这个句子竟然无法连起来说！啊，我？”

升旗台前阳光毒辣，那些词语明晃晃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可以用错乱的语序打出流畅的手语，却无法再像当年那样再讲出一串流利的京片子。他脑子嗡嗡响。

“我的演讲怎么样？”。楚智宇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我是指口语。”

“你能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些词语，但是不连贯成句，口齿不清，发音模糊。”老师的比划让楚智宇感觉当头棒喝，他终于一点一点地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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