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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第1页）

&ldo;唉！这样说，你这许久没有到我家里去，难道是我家里那些东西得罪你了吗？&rdo;

李冬青笑道：&ldo;那却不是，你不要疑心。因为你住在东城，路实在太远，是我懒劳动罢了。&rdo;梅双修道：&ldo;我怎样来看你呢？我来看你，就不怕路远吗？&rdo;

这句话说出来，逼得李冬青没有话说，只是微笑了一笑。说道：&ldo;好久不见，见了面，我们又开辩论会了。昨天南货担子到我家里来，我买了一点东西，今天上午，你不要走，在我这里吃午饭。&rdo;梅双修道：&ldo;什么南货担子？&rdo;李冬青道：

&ldo;这大概是寄居北京的江浙人，没有事干了，就做这个生意。担子上，是江浙人喜欢的零碎东西，吃的用的，都有一点。他走街上过，看见你门口宅名牌子上，写了江浙的地点，他就歇在门口，操着乡音兜生意。大概作客的人，听了乡音，总是有一种感触的，再看见故乡的东西，少不得买一点。因此这挑南货担子的人，倒也不少。&rdo;梅双修道：&ldo;我们广东人，也是这样。有广东人，专挑着广东货卖。牙刷子，梳子，点心，叉烧肉，什么都有，我见了就喜欢买。&rdo;李冬青叹道：&ldo;鲈鱼莼菜之思，古人都所不免。说起这话，我就心似火烧，况且我又是个没有用的女子，带着一个老母，一个弱弟，飘流在外，怎样了局？&rdo;梅双修道：&ldo;你又伤起心了，大家过一天算一天罢了，白急些什么呢？我不懂什么文学，不敢高攀说是知己。但是我们老同学的情分，是不薄的。我活着一天，我总和你分一天忧。&rdo;李冬青道：&ldo;你自然是好意。我也是个人，指望着你扶助我，我好意思吗？&rdo;说到这里，笑了一笑道：&ldo;况且你不小了，年一年二，就有婆婆家了，还不知道在南在北呢。&rdo;梅双修脸一红，笑道：&ldo;胡说八道。&rdo;

这时，李老太太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一只手拿着一根针，一只手拿着一条线，在那边上房走了过来，老早的说道：&ldo;你给我穿上这管针。&rdo;她一掀门帘子，梅双修笑着叫了一声伯母。李老太太笑道：&ldo;原来是梅小姐，怪道刚才我仿佛觉得有一个人进来呢。&rdo;梅双修道：&ldo;一进来，就和冬青说上话了，忘记去看老伯母。该打！&rdo;

李老太太道：&ldo;那却不敢当。我们这孩子，总是懒，早应该到你府上，去看看你们老太太。&rdo;梅双修笑道：&ldo;她怪下来了，说我们家里的底下人，得罪了她。&rdo;李老太太道：&ldo;没有的话！你们家里是文明人家，哪里有这样的事。&rdo;李冬青笑道：

&ldo;妈妈也是，越是不很懂新名词，越喜欢在人家面前说。&rdo;李老太太道：&ldo;你这孩子，例说起我来了。民国的时代，样样改了良，老人家说话，都不受听了。&rdo;李冬青笑道：&ldo;你老人家不说不说，又说了两个新名词了。&rdo;这句话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连房外头在院子里扫地的王妈，听着也笑起来了。梅双修道：&ldo;伯母，冬青留我吃饭，我已经答应了。&rdo;李老太太道：&ldo;很好。&rdo;梅双修道：&ldo;我还有句话说呢，吃过饭之后，我要冬青陪我玩玩，你老人家肯不肯？&rdo;李老太太道：&ldo;那有什么不可以呢？只是又要花你的钱。&rdo;李冬青道：&ldo;妈妈倒先走下了，就不许我请密斯梅吗？&rdo;这句话说毕，大家又笑了。

第三十回不辨雌雄混战娘子队都无伦次同结女儿盟大家说笑了一阵，李老太太留着梅双修和李冬青说话，自己却去监督着王妈做饭。一会儿饭好了，大家吃毕。梅双修一定逼着李冬青一路去玩。李冬青没有法子推诿，只得跟着她去。梅双修道：&ldo;平安今天有一张新到的片子，我想邀你看电影去。不过这时候还早，我们同到密斯余家里去坐坐，你说好不好？&rdo;李冬青道：

&ldo;我不是说了吗？我的衣服不好，我不配到阔人家里去。&rdo;梅双修道：&ldo;得了，干吗老这样说，你不自负是个很洒脱的人吗？&rdo;李冬青笑着辛牵她的衣襟道：&ldo;我和你去得了，走道少说话罢。&rdo;说着，梅双修在胡同口上拣了两辆干净人力车，说了地名，也没有讲价钱，就坐上去了。

到了余宅门口，梅双修在钱口袋里，拿出六个小银币，把三个往这辆车子脚踏上一扔，又把三个往那辆车子脚踏上一扔，头也不回，就往里走。李冬青笑嘻嘻地在后面轻轻的说了一句：&ldo;真是大小姐！&rdo;梅双修回头也笑了一笑。她在这里，本是熟地方，一直往里面走。恰好她们所要拜访的余瑞香女士，从里面出来。看见她们进来，连忙引到内客室里去。刚一进去，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梳了一个双挽的如意头。上身衣服是月白绸底子，上绣蝴蝶逐飞花的花样，大襟摆都是圆角，也不过一尺多长，就像圆鸭蛋式一般。下身穿一条深绿色的哔叽裤子，又长又大，远望像一条裙子一样。脸上的粉擦得厚厚的，人还没有到，早就来了一阵香，她看见客进来了，先嘻嘻地笑了。余瑞香便介绍着说：&ldo;这是我的三姨娘。&rdo;李冬青早就知道这位余三姨太太的名儿了。今日一看，除了打扮时髦，却并不见得什么好看，倒出乎她意料以外。三姨太太人虽不过如此，招待倒是好的，很不讨厌，所以也陪着李冬青说话。谈了一刻，余三姨太太自己用的扬州老妈，进来说道：&ldo;三姨太太，刘太太来了电话。&rdo;余三姨太太便笑着对李冬青道：&ldo;我有点儿事，请我们的老二陪你二位坐坐。&rdo;说着在余瑞香小姐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ldo;好好的陪客。&rdo;就笑着走了。

她到自己屋里，一搞电话，问道：&ldo;你是刘家姐姐？&rdo;那边刘太太说道：&ldo;是的。你们老爷在家没有？&rdo;余三姨太太道：&ldo;没有在家。&rdo;刘太太道：&ldo;今天是轮在胡家，你去不去？&rdo;余三姨太太手上拿着电话机子，眼睛望着窗户外头，说道：

&ldo;这一阵子，我输得太苦了，连零用的钱都周转不过来。&rdo;刘太太在电话里笑道：

&ldo;你哭什么穷？我又不问你借钱。&rdo;余三姨太太道：&ldo;这是真话，昨天和老头子麻烦了半天，只要到二百块钱，又是支票。天气也渐渐的暖和了，我要做几件单夹衣服。&rdo;刘太太道：&ldo;不要算账了，我又不是你的老头子，算给我听做什么？干脆，你说去不去？&rdo;余三姨太太想了一想，说道：&ldo;我来罢！不过要请你先挪动一百块现款。&rdo;刘太太道：&ldo;我还没梳头，打算到澡堂子里去梳头带洗澡。我在那里等你，你可以去找我。钱的话，回头再说。&rdo;余三姨太太道：&ldo;好！就是那样说罢。&rdo;余三姨太太挂上话筒，在烟筒子里取出了一根三炮台烟，擦着火柴吸着了，便靠在睡榻上，望着天花板，想起了一件心事。整整的把一根烟卷抽完了，她才慢慢的起身，对镜子掠了一掠头，又重新扑了一些粉，然后打开玻璃橱子，挑了一件新鲜颜色的衣服穿了。扬州老妈照规矩站在一边照应，和她牵大襟，牵领子，拾落得清楚了，拿出细银丝织的小钱口袋，递给余三姨太太。又在玳瑁烟嘴子上，安上了一根烟，等她囗在口里，然后擦着火柴替她燃上。一面笑着说道：&ldo;今天三姨太太气色很好，一定可以赢得几百块钱回来。&rdo;余三姨太太笑道：&ldo;赢也不想赢，只要这买衣料的两百块钱保得住就是好的。&rdo;说毕，高跟鞋子一阵响，走出大门。那个时候，是三姨太太出门的法定时间，马车早在大门口套好了。三姨太太说了一声&ldo;澡堂子&rdo;，便坐上车。不一时，到了润身女浴所，会合了刘太太，便一同坐着马车，到胡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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