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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人之初下（第1页）

将憩第一次被带往征麓武馆时，便吸引了所有当日出功练习的师兄弟们的注意。邵清仁早听闻自己的首位学生是个俊俏可爱的小妹妹，此时，见武馆里所有人都争相围作一团不知在议论着什么，心中便有了大概。她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拨开拥挤的人群，本就清瘦的身体轻而易举便汇入其中。将憩仰起头，见一众大哥哥们间突然冒出了一名清秀的女子，立刻定神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邵清仁这才看见原来不言也在，刚刚打过招呼，却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两位年迈的陌生面孔。不言见清仁的视线在自己爹娘身上来回徘徊，便主动介绍道：“清仁，这二位是家父家母。将憩初来乍到，老人家不放心，便要一同来武馆看看。”

“所以，想必你就是将憩喽？”邵清仁先与二老行过礼，然后蹲下身子，拉起了将憩的小手。将憩点了点头，紧接着用力吸了吸鼻子，颇为陶醉地感叹道：“好香啊～”

“是我正在做面点，你们一路赶来，也有些些饿了吧，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许是将憩亮晶晶的琥珀色眸子里已经蓄满了期待，还未等她回答，邵清仁就站起身来，引领着不言一行往面点坊走，边走边轻声对将憩说：“邵氏面点的炸糖糕和荷花酥可是昆阙城中的一绝，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邵氏面点的招牌点心名不虚传，将憩初到武馆的第一餐便吃掉了两个炸糖糕、两个荷花酥、一个红糖花卷、一碗红豆莲子羹。妫氏怕她吃得太多，积食生了胃病，连连叮嘱她不要贪嘴。何师章看着将憩被食物塞得已经高高鼓起的两腮，不禁笑道：“小孩子的肠胃健壮，不像咱们，年纪大了，就是想吃也吃不动喽。”

过了午时，不言与爹娘一道回了何宅，长乐也在武馆里耍得撒了欢，早已不见踪影。邵清仁把将憩叫到一旁，说：“将憩妹妹，以后呢，我就是你的老师了，你可以叫我清仁姐姐。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将憩点点头，手里把玩起自己那两根又黑又粗的麻花辫。

“我听长乐讲，你今年已满八岁了？”将憩点了点头。

“以前可有学过字？”将憩摇了摇头。

“那……可有什么兴趣爱好？”将憩又摇了摇头。

“既是这样，那今后每次授课的内容便由我来决定，八九岁的孩子学东西最快了。今日，咱们就从《三字经》开始。”语毕，邵清仁示意将憩到木桌旁稍等片刻，自己则去取提前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也许是吃得太饱，待她回来时，将憩已经有些困了，可小姑娘多少有些不服输，还是强打起精神，开始听清仁姐姐讲课。

“这《三字经》的第一句是‘人之初，性本善’，讲的是人自出生之初，禀性都是友善纯良的。”邵清仁边说边写，她的字就如她本人一样清秀娟丽。

“人之初，性本善，性本善……性本善，可是清仁姐姐，如果人性本善，国与国之间为什么还会打仗呢？”

“因为人心善变，时局难测，对嗜权如命的人而言，战争是他们在乱世中开疆拓土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武器。将憩，这《三字经》接下来的一句便是‘性相近，习相远’，意思就是说大家原本的天性相差无几，却因后天经历的不同而形成了巨大的差别。”

“可是，清仁姐姐，你觉得那些被杀死的人会知道伤害他们的强盗从前也是好人吗？”

“世人的好与坏是无法简简单单说清分明的。比如有一名威武的士兵，他在战争中伏尸千里，国主觉得他忠心耿耿，便封他做了将军；可在那些死去战士的家人们眼中，这个士兵便是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你说，他该被算作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将憩沉默了片刻，认真问道：“那这个士兵会怜悯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吗？”

“既为大局，则不足惜。”

“大局？”

“国主当年收服骁佣一族，使昆阙的国土变得更加辽阔富饶，这就是他为天下筹谋的大局。”

“大局……死者不足惜……”将憩琥珀色的眸子中似乎漾起了一层水波，她默默想着那句“既为大局，则不足惜”，眉间的困惑紧了又紧。

“将憩妹妹，所谓大局从不会是面面俱到的，有些东西真金白银买不到，所以才会有人甘于用生命去交换。好了，这可不是小孩子该想的，我们还是先把《三字经》学好再去关心其他事情吧。”

将憩木木地点点头，刹那间，她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了一片冰冷的海水中，邵清仁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空洞，紧接着，她看到一个血淋淋的自己，正挥舞着利刃击碎向她涌来的汹涌波涛。她的泪水融入了这片刺骨的海，没有人发现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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