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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宋功勤不觉忧虑皱眉。那些药人定是中毒已深，若不好好拔毒，只怕活不长久。原本宋功勤想自己学艺不精，可把师门位置告知九人，让他们上山求医，可眼下，九人各自回家，再如何寻得这九人予以相救？

自知他在想什么，楚风雅缓缓补充道：&ldo;我把他们的住址都记了下来，还是能再找到他们。&rdo;

宋功勤喜道：&ldo;你真是想得周到！&rdo;

宋功勤赞颂得有多真挚，楚风雅回答得便有多冷淡。&ldo;那是自然。我既不莽撞，又不托大。&rdo;他这一自谦光顾着奚落宋功勤了。宋功勤再是迟钝，也终究觉察到自醒来后，对方那不冷不热的态度里其实有着浓浓怨怼。&ldo;风雅，你怎么了？&rdo;他在意询问道。

楚风雅立即回答，&ldo;我好得很。&rdo;不待宋功勤追问，他转移话题道，&ldo;你说自己开药方，那就现在开罢。恰好我们在药庐，也好配药。&rdo;

宋功勤更是在意楚风雅的心事，只是，对方既不愿提，也就只能作罢。他转念又想了想，蓦地意识到自己的确颇为需要纸笔来做些要事。&ldo;风雅，不知能否劳烦你取些纸笔来？&rdo;他问道。此刻宋功勤说是暂时无碍，可终究是内伤加中毒，全身虚软无力，怕是没有力气出门寻物。原本他担忧不知为何同自己置气的楚风雅受不得这使唤，不想楚风雅倒是很快照办。他知宋功勤要写的不是一个简单药方，周到地取来好几张信笺。宋功勤将简单一句话、一个地名连写了九遍，楚风雅也不需要他多交代，直接接过，道：&ldo;我会在信封上写上他们九个人的送信地址。&rdo;

&ldo;有劳你了。&rdo;

这无心一句换来楚风雅凉凉看他。&ldo;你是他们谁家亲戚？要你替他们说这话？&rdo;若说楚风雅之前还刻意稍降辞色，这一句却已是明晃晃的数落。宋功勤实际颇为高兴楚风雅能直接冲自己发脾气，他也不知楚风雅究竟气什么，只管言辞恳切地道歉道：&ldo;是我做的不对，你别再生我气了。&rdo;

楚风雅因着这句若有所思地注视向宋功勤，末了追问道：&ldo;你哪儿不对？&rdo;

宋功勤立即回答道：&ldo;我不对在生得愚钝，竟不知道哪儿惹得你不高兴。&rdo;

楚风雅微微怔住，想是未料到说话老实的宋功勤竟答得如此油滑。然而，说来他倒是冤枉了宋功勤，宋功勤是真心为自己迟钝抱歉，不过不管如何，楚风雅终因宋功勤讨饶的巧语而晴了几分心情。

&ldo;下回，你再敢赶我走，&rdo;楚风雅迟疑着不自觉松口，却在提及此事后很快真情流露，他后怕着恨恨道，&ldo;我定不会再听你的。&rdo;

这一句让宋功勤恍然大悟。他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楚风雅，原来却是自己吓着了对方。准确说来，楚风雅不是在气他甚么，而是在担忧他的安危。宋功勤不由心中感动，他下意识握住了对方的手，诚挚道：&ldo;我知道我教你担心了。是我的不该。&rdo;

楚风雅呆了呆，随即先是下意识的点头，紧接着觉得自己点头不妥，又赶紧抽回自己的手，嘴硬反驳道，&ldo;谁担心你了，我只是……只是，好心不想见你死。&rdo;他的脸上带着□□，看不见脸色，但耳根已然红透。看得宋功勤原本心中的感动霎时变成另一种情绪的涌动。&ldo;风雅，你能不能摘下□□？&rdo;他情不自禁开口道。

闻言，楚风雅一瞬间露出迟疑难色，眼神中竟还有一分畏惧。楚风雅原本便不是擅于隐藏神情的人，此刻他的反应宋功勤自然看得分明。在宋功勤心里，貌由心生，楚风雅纵没有桃李之夭夭，也必是灼灼有辉光，然不料，楚风雅如此抗拒以真面目示人，想他眼下这张小厮面孔虽算不得其丑无比，但已是其貌不扬，他能顶着那么张脸不以为意，却仍生怕宋功勤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宋功勤不忍继续细想下去，他心中一疼，语调分外柔软起来，对楚风雅低声细语道：&ldo;是我失言啦。说了人贵交心，我不该太好奇你长甚么样子。&rdo;

楚风雅明显松了一口气，重新找回神气，斜睨着宋功勤道：&ldo;是啊，总不能我长相不入你眼，你便肤浅地不同我结交？&rdo;

宋功勤立即回道：&ldo;若你长相不入我眼，我宁愿弄瞎了这双眼睛，也定是要同你结交的。&rdo;

这话听着如花言巧语，可宋功勤却说得真心。楚风雅自是能将宋功勤的神情看得分明，有一会儿他怔怔眨着眼睛，少年脸皮薄，不肯让宋功勤知道自己心下感动，微微扭捏地别过脸去，拿起那九封信笺，生硬转移话题道：&ldo;我先去把信教人给送了，你好好给自己开方子，回头我请李大夫抓药。&rdo;说罢，他转身便走。

宋功勤望向楚风雅匆匆离去房间的背影，一时不胜唏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宋功勤自幼便更容易爱慕一些美好的人或物，他倒不至于瞧见丑陋的东西就嫌恶，可楚风雅于他，那是只觉得全天下的美好都该塞在他身里的那么一个存在，不想竟怯于以真面目示人。老天当真是擅于亏待人，宋功勤不觉惋惜。不过很快他又转念想到，不论楚风雅长相如何，在自己心里，他自有最是晶莹剔透、玉净花明的模样，而那模样别人都看不见，独独属他一人。如此想着，心中反而涌起一股说不尽的甜蜜滋味。

床头，宋功勤正胡思乱想，那边楚风雅才关上的房门重新被推开。以为是楚风雅忘了甚么折返回来，宋功勤第一时间抬头望过去。然而，推门走进房间的是一位陌生的白发长者。

&ldo;秦公子，秦小兄弟说你想自己开方子抓药，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rdo;

&ldo;这位一定是李大夫罢？&rdo;宋功勤猜想楚风雅将两人关系解释为兄弟，所以才有&ldo;秦小兄弟&rdo;之说，自然，他不会揭穿。

李大夫因为宋功勤的说辞而豁达地轻轻自嘲笑道：&ldo;我这已经不知道如何继续开方子的大夫可真是愧不敢当啊。&rdo;

&ldo;李大夫哪里话。&rdo;宋功勤颇为真心地说道，&ldo;先前我毒气攻心，虽用药克制，但加之内伤以及急火，想是已命悬一线，若不是李大夫及时调理疏通，我怕这会儿也醒不过来。&rdo;

李大夫并不居功，不过早先时的危急还是让他颇为感叹。&ldo;虽然你们长得不像兄弟，但你弟弟是真心待你好。你昏睡一天一夜，他便守了你一天一夜。你未看到当时他紧张成甚么模样。&rdo;

虽未见到，宋功勤也能想象一二。之前他担忧折返寻找自己的楚风雅为柯策所俘，大抵便是如此紧张焦切。这世上既然有人白首如新，自然也有人倾盖如故。

……只是，宋功勤又想，兄弟之情又怎地会这般有绵密如织的情愫……

&ldo;秦公子？你在想什么？&rdo;李大夫的声音使宋功勤不得不回过神来。后者抬头望向微微疑惑打量自己的大夫，定了定神后道，&ldo;李大夫，能不能麻烦你把之前我服的药方给我看一下？我好根据这药方再配清毒的方子。&rdo;

&ldo;自然可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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