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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中车府令来了。”一个小宦官躬着身在胡亥身边轻声道。
“咳咳。让他进来。”胡亥低哑道。
“诺。”小宦官朝门外小跑出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陛下。
没过一会儿,赵高就一只脚刚迈了门槛,却猛地定住了。他看见胡亥安安静静地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他心里一跳,感到莫名的忐忑。放轻了脚步,走到了陛下的身边。
“陛下,您好些了吗?”赵高神态温和地望着躺在病榻上的胡亥,轻声问道。
“咳咳咳·····”胡亥似乎要开口说话,却猛地咳嗽,声音很是沙哑。这让赵高感到紧张。
胡亥双眼空洞衰颓,面色苍白,微微侧首,悲伤地望着躬身在榻旁赵高,“先生,咳咳·····咳!”咳到最后胡亥感到胸口很痛,他痛苦地紧闭双眼。
这让赵高更加害怕紧张了,他看着胡亥艰难地朝自己伸出一只手,他连忙握住,双眼顿时通红,泪如泉涌。他只知道陛下昨日病倒在榻,心里满是担忧。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陛下急火攻心,一病不起。但是自他下定决心,便不再参合朝政。而这种帝王的私政,他更是不去了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学生需要自己的空间。
此时,他双手紧紧地握着胡亥冰凉的右手,泪流不止。他昨日便很担心自己的学生。只是阳滋公主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胡亥,包括胡亥的内室和他的孩子。而自己更不能问,更别说是提出前来望夷宫看望了。
甚至昨夜他都回到了自己的府上休息。但根本无法入睡,心里满是这段时间跟陛下的相处时光。
他以前从未真正把感情投入在胡亥身上,哪怕长达十年左右的相处。因为内心的执念,他早早地在心中与其划清了界限,他不允许自己对胡亥有任何感情。妇人之仁,优柔寡断是他最厌恶的东西。
然而这段不过短短十来天与胡亥相处的日子,自己仿佛得到了救赎。胡亥给了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可以让他敢于真正地将自己的感情投入进去,而不会害怕遭受其陷害与背叛。甚至比当年自己与妻女相处更为安心。
这段和胡亥共寝一室的时光,让他感到无比舒心甚至还有快乐。胡亥就像一个成熟的孩子,每晚都会同自己聊天。他从来不会提曾经发生的任何不愉悦的事情,更不会提到自己过去的心结。
在其偏室同胡亥聊天的时候,他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胡亥一开口就让人如沐春风。无比舒服。后面自己也完全对其放下了戒备,与其闲聊。
神奇的是,过去真实的自己其实是一个话很少的人,或者说是不愿意与别人交心的人。巧舌如簧不过是一种无奈的虚伪。
但是这短短十来天,自己居然也能主动地与之攀谈,甚至讲到愉快的事时,彼此二人皆会真正快乐地笑了起来。这种真正轻松愉悦的感觉是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过去自己早晨起来都心郁气结,目光阴鸷。如今与胡亥相处的日子,自己每天早晨醒来却满是愉悦与期待。
他每日天还未亮便耐心地等着胡亥起身,跟随自己学习。每当自己同胡亥讲授时,他都无比认真与恭敬,他能够感受到,没有任何的虚伪掺杂其中。而有时,胡亥也能讲出让自己深感意外,又豁然开朗的话。
总之,这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哪怕在小时候在父母亲身边,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没有达到父母的期愿。(母亲是犯了错误被罚到隐宫的女子。赵高的父亲是隐宫里的小吏。因此他从小能获得良好的教育,加上自身不懈的努力与天分,在秦国吏员考试中大放异彩,各项考试皆为第一,因此入秦王之眼)
刚刚一名胡亥的守卫急忙找到自己,说二世已醒,很想见自己。他便急忙跟上守卫,结果走的比守卫还快。
如今紧紧握着学生冰凉的手,看着胡亥像始皇临走前的模样。赵高泪如泉涌。
以前入宫为宦官后,他内心只有阴沉,气愤与幸灾乐祸。现在他仿佛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在胡亥的影响下,现在的他甚至能够对其他的人发自内心的温和与和蔼。
他感觉自己似乎彻底换了一个角度看世界。
以前他脑子里全是阴谋诡计,而现在只有银杏树下的学生与自己。
胡亥每当上课时,都会让所有人离开望夷宫,包括守卫。说是同先生求学的时候,无须有外人打扰。只留下他和自己两个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最高的信任。
他心无杂念地教导胡亥,二人亦师亦友。胡亥也时常讲出令自己深入思考的话语。教导胡亥,让他的心胸开阔,再无羁绊。
“陛下······”赵高此时是真真正正地为自己的学生感到无比的伤感。此时他心中再无沙丘之时虚伪落泪,而是真正地悲痛。
“先生,大秦气数······咳·····咳!已尽。”胡亥说到这,眼角也落下了泪水。
赵高听后更加紧紧地握住了胡亥的手,他知道胡亥当了秦王以后有多么地努力上心。而令他如此改变的正是他所说的那个梦境。赵高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如果胡亥没有幡然醒悟,那场梦的内容,绝对是有可能真实发生的。
但是胡亥不但没有除掉自己。反而对自己表示理解,并坦诚相待。
他赵高即使是块茅坑里又硬又臭的石头,也不会无动于衷。甚至,看着眼前一息奄奄的胡亥,赵高觉得自己还要感谢他。
因为胡亥,自己的人生才有了一段光亮。
“陛下,大秦不会亡,一定不会的。”赵高紧紧地握着胡亥的手,坚定地望着学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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