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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话 箭气穿云化春风（第2页）

轩辕岚却抱臂举刀，蹲在他面前，非常认真地跟他说。“讲个故事，你只需再挨两刀；不想讲，只消门前那位公子停了琴，恭喜你，你就真的可以体会到千刀万剐了。”

虎瑞的脸色更白了，他烈火将军的战功是拿命拼出来的，他自然不怕痛痛快快的死，但这世上没人不怕死得很痛，却不一定快。

他神色惶惶地扫了眼院子散落一地的诡器，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虎瑞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山风军曾经是白颊最大的梦魇。几年来他们的铁蹄横扫北境，灭掉司六出这种小国轻易地像踩死一窝蚂蚁，人的心都是一点点野起来的，统一了周边小国后，他们便觊觎起更广袤的疆土与权力。帝国虽是盛世富饶，但他们最强悍的穆家铁骑守在南境，北边防线在白颊看来脆弱得如同一扇没上锁的木门，门后却是数不尽的珠宝与美人。这如同在白颊旺盛的野心中，放了一把贪欲的火。心里烧着这股子火，白颊在帝国北防边境杀红了眼，仅几年时间，帝国守军节节败退，眼看着白颊就要吞掉北境三分之二的土地。在虎瑞的烈火军享受着掠来的美酒，夜夜拥美人入梦时，梦魇终于来了。

十五岁的轩辕朔束发出征，首战大捷，仅以三万兵力，就攻下七座城池！

用兵讲究时机，起初虎瑞以为对手不过是赶上天时，不以为然，未曾想到接下来的几年里，轩辕朔与穆青君率领的山风军一路向北，把白颊烈火抢过来的土地又都夺了回去。

最可怕的是，山风的进攻默默无声，常以最小代价取胜，且散财济民，从不屠城，多年来饱受战火折磨的北境百姓，甚至开城门迎接山风军，这样如攻溃千里之堤般，他们的蚁穴一点点蚕食着北颊疆土，九年前，竟是一口气攻到了王都永夜城。

“这世上有一种痛苦不是两手空空，是你抢了别人的东西，最后又被别人抢了去，那种难受，比失了本就是自己的东西更不甘。”虎瑞咬牙道，“那些年在我的梦魇里，有个鬼面阎罗，就是神武将军轩辕朔。”

“你这个人倒是有意思，很少有人称自己对手神武的。”轩辕岚说。

虎瑞鼻哼一声，说道：“我们白颊以武论英雄，神武将军确实神武，而且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的本事，老子也不会离开美人的被窝，来睡这九天的冷床。”

神武将军的神话，是从敌国开始传开的。自古不逼到绝境，哪有将军冲锋在前，但轩辕朔偏就好挂帅冲锋，还要冲在第一名。甲光向日红披风，跨马一把穿云弓，轩辕朔能数箭齐发，一箭穿膛数十人，最奇的是那些被穿云射死之人，身上却找不着羽箭，使得许多敌兵远远望见轩辕朔的帅旗，就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以至于那传说后来越传越邪，竟是说轩辕朔通晓魑魅之术，有不死之身。

“神武将军这样的人物，若是生在我们白颊，咱们怕是要给他修个庙供起来，你们家的鸟皇帝……”虎瑞冷笑了一声，“待我们休养生息，这片疆土迟早是我们的。”

九年前一战，赶上永夜城的长夜无际，两边都打得十分艰难。穆青君带着五万兵马援兵金陵，让虎瑞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心里清楚轩辕朔的本事与山风军的实力，如果不利用这个时机，王城失守也是迟早的事。因此他兵行险招，调了王城所有兵力，打算殊死一搏。没想到的是，穆青琛领的穆家军从南境北上镇反，屠了自己人，当轩辕朔一身玄甲血迹斑斑，站在尸横遍野的雪地里，怔怔望着穆家的旌旗时，他还搞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烈火将军！这个逆贼就交给你了。”大将军穆青琛说。“但是，我要带走全尸。”

“开什么玩笑。”轩辕朔一抹脸上的血迹，眼里沉着深深的暗，大声喝道“谁是逆贼？”

声音在永夜的黑暗里卷起一阵烈风。

“圣上鹰符有命，逆贼轩辕朔，结山风军在北境作乱，图反。”实在太冷，穆家军师戚迪冻得喉咙发紧，他的声音发出来就被北风吞了。

“山风图反？我图反我在这儿攻什么永夜城，此刻我应该在打金陵吧？”轩辕朔冷笑一声，目光牢牢盯着坐在马背上的穆青琛，一字一句地说。

穆青琛似乎眼中也有些困惑之色。但他没有回应轩辕朔的话。他对着一片黑暗缓且坚定地说，“我要带走全尸。”

虎瑞生长在雪域，见惯鬣狗跟在豺狼后面拾人牙慧，出自本能地感到这是不可多得的良机，这些年烈火多少兄弟死在山风脚下，他大吼一声，几百个烈火前锋鱼贯而出，向着轩辕朔一人奔来。

轩辕朔面无惧色，穿云拉满，数箭齐发，举刀奔来的人影纷纷倒下。他手风极稳，不仅箭无虚发且无需换箭，面无疲态星目凛凛，嘴角一抹寒笑带血，敌人像是前仆后继地来给他送死一般，很快尸体就堆垒成山。

“虎瑞～～～～～你的烈火军防守不行，大爷我送你一面尸身盾墙！”轩辕朔朗声笑道，他的笑声像刀锋一样切割着寒夜。

穆青琛从未见过这般武力，很久以前他记得兄弟青君曾谈起过一起九天修武的这个小朋友，赞颂他胆魄过人，穆青琛只留了个印象，这些年山风在北境屡立奇功，他只当是自己小弟把穆家血统发挥得淋漓尽致，以为相门之后的轩辕朔不过凑个热闹罢了。如今一见，心中隐隐震撼。凭这样的武力和胆识，他图反简直就是帝国噩梦，想到这里，他马鞭一动，手提九曲破阵枪，策马挡在了轩辕朔面前。

轩辕朔都懒得抬眼看他，说“大将军不是要带我全尸吗？急什么？这还没死呢。”说着满弦离手，穆青琛感觉贴着甲胄一阵利风陡过，身后一阵阵痛吟，扑扑又倒了一片敌人。

眼看轩辕朔孤军一人，烈火的前锋却都要被他串成串儿了，虎瑞气得大吼，“老子跟你拼了！”，金甲策马，亲自提着偃月长斧冲了上来。

轩辕朔见虎瑞策马而来，不禁嘴角含笑，这是他等了多年的一刻，他这些年挂帅冲锋，就是为了激虎瑞出来，他知道擒贼擒首，灭了烈火将军虎瑞，就是彻底拔了白颊的野心。

“来拼啊！你是老虎，大爷我就是武松，收拾了你，我还要回家喝我妹子喜酒呢。”风猎猎，轩辕朔沉下呼吸，将周身之气运于指尖，他稳稳地拉开了穿云。

穆青琛眼光一沉，他的九曲破阵枪已向着轩辕朔挥了过去。轩辕朔眼疾脚快，足下运力飞身而起，晃开了穆青琛的一枪，拉弓的手却是没有松。

穆青琛战马一声长嘶，他一偏身，顺势从马上纵身跃下，在轩辕朔近身说了一句话，轩辕朔眼中一晃，手指一松，箭气疾出，却是擦着虎瑞的金甲划星火而过。军师戚迪瞅准机会，大喝一声，“拿了这个逆贼！”轩辕朔身边横躺的尸体里忽然窜出几个黑影，那是早就埋伏好的穆家军身手最快的暗兵。

虎瑞见此情境不由心念一声天助我也，马蹄已踏轩辕朔身前，偃月长斧迅雷般向轩辕朔劈去，穿云本来就是远攻武器，眼下却全是近敌，轩辕朔望着围攻敌人的腾腾杀气，这里面有让他咬牙的敌人，有他为之血战的同胞，还有他挚友引以为傲的兄长，他不禁仰天长笑，弓弦拉满，酝了满腔箭气，劲力向南射出一箭穿云，那箭沁了北风里的血腥气在黑夜中没日没夜地穿行，追上了正在日以继夜策马赶路的穆青君，撩过他的发丝终化作了一缕江南的清风。头颅尽断前，轩辕朔轻轻地说了声，“青君啊……”

漫天大雪覆盖永夜城的时候，金陵的桃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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