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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昨日的山风彷佛像做梦一般，这天早上空气轻柔又清新，万叶在后院散步，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另一侧的木门，而门外就是广大的制铁厂腹地。工蔽是凿山壁而建，从这里望下去，整个工厂一览无遗。一座宛如巴别塔般的巨大黑色熔炉耸立其间。

面对这个庞然大物，万叶心中涌起一份敬畏，看得入迷。火红的晨光中。一个身穿鲜艳叶绿色制服的年轻工人朝她走来。

从阳光里走来的男子戴着和制服同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他先是顺着万叶的视线看向熔炉，又将视线转回万叶身上。

没想到男子竟然&ldo;噗嗤&rdo;一声笑了出来。

万叶讶异地看着来人。问说：&ldo;你笑什么？&rdo;

&ldo;没什么，哈哈。只是你真的越看越像那些山里人，一个山丫头，却一副少奶奶派头，穿着这么漂亮的和服站在这里，真是太好笑了。这身打扮真不适合你啊。&rdo;

万叶瞪大了双眼看着捧腹大笑的工人，对方年纪和她差不多。笑声爽朗有朝气。

&ldo;你看过山里人吗？&rdo;

&ldo;很久以前见过一次，他们的长相只要看过，就忘不了。&rdo;工人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继续说：&ldo;我妈曾被占领军的美国兵侵犯，因此得了心病，我还小的时候就自杀死了，那时她被装进木棺，让山里人带走。我就是那时看到他们的。现在回想起那场葬礼，还是很诡异。我爸说，山里人长得跟他被征召到菲律宾打仗时看到的当地人很像。&rdo;

&ldo;菲律宾？&rdo;轻之国度论坛

&ldo;就在海的那一边。很远很远的地方。&rdo;工人说着指向大海。

他们俩就站在&ldo;高见&rdo;的顶端，望着尘世。吐着黑烟的巨大工厂，黑烟弥漫，向下延伸的坡道，山脚下的村落，五彩辉映的海港，以及呈现不祥黑灰色的日本海全都尽收眼底。工人指着大海的另一边，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从他压得很低的帽檐下，看得到侧脸，万叶忍不住盯着那张年轻，剽悍的脸孔。

她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如果是同住在宿舍区的工人，或是年轻夫妇的朋友，她应该会有印象，不过她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子。明明是初次见面，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呢。万叶捧着胸口，一直盯着工人的侧脸看。

&ldo;少奶奶。刚才你傻傻地看着熔炉，都在想些什么？&rdo;

&ldo;啊，我、我只是觉得好大啊……&rdo;

万叶无法形容刚才看见熔炉时心里涌出的那股敬畏，只是这么回答。工人回了声&ldo;是吗？&rdo;然后正视着万叶。问说：&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ldo;万叶。&rdo;

&ldo;是吗？我叫丰寿，穗积丰寿。&rdo;

万叶倒抽了一口气，再次打量工人的脸孔。

那张脸她的确有印象，但又想不起来是在那里见过。也难怪她一时没认出来，眼前这个名叫丰寿的年轻工人，就是那个飞在空中的独眼龙啊。他就是那个张开手臂。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的男人啊。万叶曾在幻影中见过他好几次。此刻她的感觉既像熟悉，又似哀伤，像是和他相遇，又像失去他；一股前所未有的矛盾情感涌上心头，万叶按着胸口，不发一语。

原来独眼龙的名字叫做丰寿，穗积丰寿。

万叶将这个名字深深铭记在心里，像用刀刻划过一样，胸口一阵刺痛。不过，此时的丰寿看起来朝气蓬勃，比幻影中的他年轻，显得希望无穷。而且……

万叶再次正面打量丰寿那张精悍的年轻脸孔。两只眼睛都在。

他的右眼和左眼一样是睁开的，闪耀着光芒。他是当地人典型的扁平脸型，但黑眼珠特别大，让她联想到钢铁的黝黑和坚硬。她想起幻影中那个年纪稍长的丰寿，这给她带来巨大的冲击。想到有一天他将失去右眼，发自内心的恐惧让她失不住颤抖。

丰寿也目不转睛盯着万叶看，她先别过了视线，问说：&ldo;丰寿，你几岁了？&rdo;

&ldo;二十岁。&rdo;

&ldo;啊……和我一样大。&rdo;

&ldo;我知道，村人都在谈论昨天的婚礼，听说那个和我同年的新娘被山风吹坏了轿子，只好扛着一身沉重的礼服。自己走上山来。一定很辛苦吧？&rdo;

&ldo;真的很辛苦，一路上嘿咻嘿咻的。&rdo;

&ldo;我也听说了。说到这，昨天的山风未免太夸张了。&rdo;

这个将来不知为何失去一只眼睛，在空中飞的工人，此刻正像孩子一样呵呵笑着。

&ldo;风大到都快把人卷上天了。&rdo;

&ldo;真是如此，不过总算是平安抵达，顺利嫁进这里了。&rdo;

&ldo;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少奶奶。&rdo;

后院传来了叫唤声，一个初老男子唤着&ldo;丰寿啊！&rdo;万叶听过这个声音，是万叶的公公赤朽叶康幸。

&ldo;啊，社长在叫我了。刚才早到了，在这里闲晃，结果遇见了你。&rdo;丰寿耸耸肩说。

&ldo;父亲叫你？哎呀，这可不好了。&rdo;

&ldo;社长有事要吩咐熔炉班的工人前，都会先找我过来，他得先过我这关，不然工人们是不会动工的。&rdo;

丰寿年轻的脸庞闪耀着一股骄傲。他挥手向万叶道别。&ldo;再见了，少奶奶。&rdo;说完便打开木门，跑进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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