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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的掠夺。谁也不会想到冲进面店里抢一碗热腾腾的面拿出去卖,卖得的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但是为什么杂志会转载作者文章,向读者收取杂志订费,却不给作者报酬?为什么出版&ldo;大系&rdo;或&ldo;精选&rdo;的出版者会收入许多作者的文章,卖书所得却又不与作者分享?抢了面拿去卖的行为我们称之为抢劫或欺诈,抢了文章拿去卖的行为,唉,叫什么呢?我的文章在大陆刊物上转载了有十年了,不曾提出过异议。原因呢?一方面多年来两岸沟通不易,而且编者转载文章用意也在文化的推广,多半不在谋利。另一方面‐‐容不容许我诚实地说呢?多年来心里总觉得似乎应给尚未上轨道的&ldo;第三世界&rdo;某种不遵守规则的&ldo;特权&rdo;,无庸计较。近两年来和大陆接触多了,就发觉了自己的轻浮。客观上,大陆沿海地区的经济成长和整体出版业的发展早巳不是&ldo;第三世界&rdo;。文史书籍涵盖壮阔,尤其令台港学人趋之若骛。主观上,基于对大陆文化人的感情和敬重,我也必须纠正自己的态度,对大陆出版界提出和外面同样严谨的要求:转载文章,请先取得作者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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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造不出房子也砌不起墙,但是他能画出蓝图,蓝图看起来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一个懂得蓝图重要的社会才懂得如何去爱护它的读书人,也才知道,蓝图上每一条线、每一个字,都是有代价的。版权所有,请尊重。
(原载1997年5月13日《文汇报&iddot;笔会》)
第7节 论公共空间之必要
一脚踩进去,大吃一惊,马上想回头就走,但是诺大的黄土高原上,到哪儿再去找一个厕所?于是犹豫不决地就站在那儿打量。
没门的厕所不是没见过,但是眼前这个结构嘛,非但没门,在坑与坑之间只有一堵矮墙,也就是说,蹲着的人一偏头就可以看过去一排人头,当然都属于别的正蹲着的人。若是不偏头直视前方,就得准备随时和那进进出出的人打个照面当然是人家站着你蹲着,人家穿着衣服你半裸着,人家从高处俯看正在用力的你。哎,越想越是全身起鸡皮疙瘩。怎么办呢?只好面对着墙壁,低下头来。至少在三面墙的环护之下,有被掩蔽的错觉;而且也避免和别人四眼相对。我像一只缩头缩尾的病鸵鸟蹲在那儿。然后就听见有人走进来;是新加坡来的作家。她叫了一声&ldo;哎呀!&rdo;就停在那儿不动。
过了一会儿,发现了我,遂也走了过来,默默地作了我的邻居。
在我们离开时,看见另外两个坑上也已有了人;两位来自河北的作家,
正蹲着聊天。那两个人是把背对着墙壁,脸向外蹲着的。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两个海外人蹲错了方向!
&ldo;可是,为什么脸朝外呢?&rdo;我们边走边研究,那坑的结构极简单,没有什么非要人朝外的科学理由;那么,&ldo;难道我们的鸵鸟心理这儿的人没有吗?&rdo;恰好一个上海朋友走过来,我们问他,他露出听天方夜谭不可思议的表情说,&ldo;那当然脸朝外啦!否则岂不是把光光的后面给别人看吗?&rdo;新加坡人反驳得也快:&ldo;没道理呀!依照这个逻辑,那么脸朝外,岂不是把光光的前面给人看了吗?&rdo;出来游山玩水的作家们乱哄哄笑一阵,这个不怎么适合绅士淑女的笑话也就过去了。
但是对我这个喜欢对文化现象胡思乱想的人却没有过去;在笑话的里层一定有一个文化的合理解释,一定有的。
离开西安,回到我宁静的书房里,终于可以把一路上朋友的赠书好好读读了。首先就要看西安的作家怎么写西安。贾平凹的《西安这座城》写得深情款款,突然有几句话揪住了我的眼睛:&ldo;你不敢轻视了静坐于酒馆一角独饮的老翁或巷头鸡皮鹤首的老媪,他们说不定就是身怀绝技的奇才异人。
清晨的菜市场上,你会见到手托着豆腐,三个两个地立在那里谈论着国内的新闻,去公共厕所蹲坑,你也会听到最及时的关于联合国的一次会议的内容&rdo;有意思了!他把酒馆,巷头,菜市场与公共厕所并列起来,显然表示公共厕所是一个现代的所谓&ldo;公共空间&rdo;和今天的酒吧,广场,演讲厅;从前的水井边,大庙口,澡堂和茶楼一样,是市民交换意见、形成舆论的场所。在西方,一般家家户户都有自用的卫生设备;马路边的公共厕所不为居民所设,使用者是真正内急的过路人。过路人互不相识,解完手继续上路,没有在厕所里说三道四的欲望和必要。厕所只有机械功能而不具社交功能。在这种情况下,各人关起门来办各人的事儿最简单便捷,谁也不打扰谁。
门,是必要的。
可是当公共厕所是相属某一个社区的设施时,它不可避免地就担负起交流的任务。都是街坊邻居,在厕所里碰面能不聊几句吗?若是和暖的春天,人们可以在村子里头大树下边抽烟边谈话;若是萤火虫猖狂的夏夜,人们可以抱着自己的凳子到庙前广场上边赶蚊子边论天下;到了寒气侵人的冬日里,反正不能下去,难道公共厕所不是个颇为温暖的去处?至少那儿遮风挡雨,那儿弥漫着人的气味,那儿肯定有人即使是寂寥的半夜三更。去那儿的人在排完胸中块垒之后通常神清气爽,无所郁结,容易挺直了背脊畅所欲言。再说,厕所里一目了然,不会有密探埋伏,竟也是个说话有豁免权的自由天地。
老农蹲在大树底下聊天时,肯定个个把背对着树干,脸朝外。脸朝外,才好左顾右盼,呼朋引友。在这种地方若有一个家伙脸朝着树干,把背给别人看,显然是愤世嫉俗的,古怪的。公共厕所既然和大树一样是个互通气息、发表意见的公共空间,哎,我当然蹲错了方向!
而既然是公共空间,有门不如没门吧?我们能否想象将咖啡馆的座位一一间隔起来用门掩上?那就不再是有沙龙性质的咖啡馆了。我们能否想象将一个城市的大广场切成小块用一扇又一扇的门关闭?当然能的;从前的君主们为了不让市民聚集论政,曾经在广场上建筑起七七八八的设施,用以抵消广场的公共空间作用。但是市民&ldo;街谈巷议&rdo;的欲望是堵不住的;人们遂流向公园,流向老庙,流向公共厕所。伦敦有海德公园,台北有龙山老
寺;而&ldo;文革&rdo;期间,多少人在交代不出来的时候脱口而出:&ldo;是厕所里听来的&rdo;?如果是个有高墙厚门、谁也听不见谁望不见谁的厕所,贾平凹又怎可能在蹲厕时&ldo;听到最及时的关于联合国的一次会议内容&rdo;?而且,我也绝不会听到这么精辟的民族自我分析:北京人多礼多话。上公共厕所时,一个说:&ldo;真巧啊,您老也上厕所呀!天这么冷,幸好这厕所离得近。您先请先请&rdo;那另一个就说:&ldo;你也来啦!身体好吗?老爷好吗?大嫂几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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