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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第1页）

她知道要求一个如此年轻的侦察团团长放弃事业，去照顾自己生病的妻子颇不近情理。毕竟结婚也就两年，哪有多深厚的感情耐得住那些颠沛流离的伤痕。

她戴着阮宁送她的草环，目送阮宁离去。第一次送阮宁离去时，她还是个孩子，球鞋的白帮上都是擦痕，她爸爸带着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找到了她。那时的自己正在准备升职考，手下还有十几个病号，几乎焦头烂额，很委婉地拒绝了老同学敬山，引他去拜访另一位学界的专家。

那时的阮宁刚恢复一点神志，并不像生病的样子，敬山远远地喊一声&ldo;小栓跟上&rdo;，她就清楚地应一声，大步地低着头，踢着那双伤痕累累的鞋，默不作声地走着。

她颇不忍心，也轻轻地在远处唤了一声&ldo;小栓&rdo;，那个孩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地转身，局促地鞠躬，含糊地喊着&ldo;阿姨再见&rdo;，她双脚并着，显得过度的卑用和病态，像是被暴雨打压很久的小草，摇摇晃晃的，可是，就是不想死。

无论如何，还不想死。

只有做过很多年医生，才看得懂。那双眼睛，她在向她求救。

满眼的山海般的呐喊和痛苦，被内里的铁壁和恶魔压制，只能化为无声。

从那时起，无论多么艰难，她都再未放弃过这个孩子。

俞迟看出孙医生对阮宁的怜惜和犹豫，他再一次捏着阮宁的腮帮，微微笑道：&ldo;叫我爸爸。&rdo;

他给了她这样的的承诺。

孙医生读着读着就懂了。

他会像她爸爸一样照顾她，除非他同她爸爸一样，永永远远地死了。他向部队请了长假，并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写了封申请书，为了不敢误军区的发展和手下战士的进步，方便照顾生病的家人，他申请调离现岗或者……退伍。

俞迟拧上钢笔的时候，阮宁在下铺蜷成一个球，睡得正香。

婚前九十八斤，生孩子之前一百二十八斤，坐完月子一百一十五斤，现在孩子一岁多，只剩下一百斤。

这是俞迟对阮宁最挑剔的地方。无论怎么喂，都吃不胖，走出去的每一个飘浮的脚印都彰显了丈夫的无能。

对，还有长头发，抱着一直扎他脸，这点也不满意。

俞迟深深思考了一下阮宁这个人，觉得需要改造的地方还有很多。她蹬开被，抓了抓耳朵，他又觉得不改造也勉强过得去。

这姑娘兴许是很困了，睡得口水鼻涕泡满天飞，他就坐在床头蜷着腿，一边吸溜泡面一边默默地看着那张沾了鼻屎的脸。

旁边一东北大爷，好奇地探了一一眼：&ldo;嘿，小伙子你瞅啥?如痴如醉这么好看。&rdo;

俞迟被麻辣牛肉面的汤呛得要死，拿着纸巾抵住嘴，阮宁咂吧嘴，被他吓醒了。她说：&ldo;假爸爸，你脸红了。&rdo;

俞迟红着脸很高傲地吐出仨字儿：&ldo;就你能!&rdo;

院宁笑嘻嘻的，说：&ldo;你给我扎辫子，我想要鱼骨辫，还有糖果群了。&rdo;

俞迟蹙眉，说：&ldo;你等我三分钟。&rdo;修长的手敲开用了很久的按键有些不大好使的原始智能手机，问百度、问谷歌、问搜狐。

阮宁看着小窗格外飞速而过的绿皮火车，想了想，用手抓在远方的火车头上，笑了：&ldo;我是哥斯拉。&rdo;

俞迟眉毛皱了好会儿，又皱着眉把阮宁拽到了怀里，对着教程比画，指腹贴着碎发，一点点地编着辫子，阮宁撇嘴：&ldo;揪得疼。&rdo;

俞迟打开美颜相机，他说：&ldo;我就能扎成这样，你不如凑合凑合?&rdo;阮宁对着照相机的镜头看来看去，怎么看都满意。光洁的小额头，捋顺紧凑的发结，晃晃白牙，是大人都喜欢的样子。

有了大人都喜欢的样子，就再也不用害怕一切难听而危险的话。因这些话都从大人而来。

她好奇地问他：&ldo;你是大人还是小孩?&rdo;

她无法辨识身边的人的身份、背景、世俗关系。

俞迟继续喝汤：&ldo;和你一样。&rdo;

阮宁点点头：&ldo;哦，你也是一只土豆啊。&rdo;

俞迟：&ldo;我比较想当高贵的紫薯。&rdo;

阮宁又点头：&ldo;也行，不过明天我就当红烧肉了，要不要一起啊?&rdo;

俞迟说：&ldo;请让我当根被老汤煲了的芦笋。&rdo;

阮宁眼睛亮晶晶的，说：&ldo;我刚刚逗你玩的，哈哈，你这个傻子，你是大人，我是小孩，我都知道。你喜欢我这个打扮的样子，我也知道。&rdo;

俞迟：&ldo;哇，那你要不要举高高?&rdo;

阮宁说：&ldo;我还要亲亲，带着很多爱很多爱的亲亲。&rdo;

他把她从被窝里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淌着眼泪细细端详着那样刻在心里的眉眼，然后轻轻放下，直到千燥的嘴唇落在自己的唇角。

好多好多爱呀，看没看到……

俞迟带着阮宁回到延边，阿延已渐渐晓了些人事。他掰着妈妈的脸，执着地看着妈妈，却发现那双眼睛中没有自己。阿延恐惧地哭着，拱到她怀里，撩开她的衣服，试图去含住乳头。他其实早已断奶，可是看到阮宁陌生的眼神，他只能尝试用这这种奇怪的方式打开阮宁的记忆。阮宁却下意识地拽紧了衣服。阿延哭得更厉害了，在幼小的宝宝心中，这个女孩就是天，可是天却变了。阮宁最怕别人哭，看着旁人哭她也要哭。说好要做一块乐观的红烧肉，可是眼前的孩子却让她困扰。阿延被阮宁哭蒙了，变成了小声的抽位，阮宁拿开手，做了个鬼脸，他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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